第261章 伥鬼（十六）对镜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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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他记得也没用，墙壁向镜面的转变太过突然，附近亦没有遮挡物，罕有人能及时反应过来，找到避身之所。</p>

“镜……镜子里有人！”林辰忽然指着镜面，瞪大了眼睛。</p>

“镜子里当然有……卧槽！”唐煜肩膀明显地一抖，脸上露出了和林辰如出一辙的表情。</p>

齐斯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去。</p>

三名玩家的形影在镜中一比一地映出，夜间看看倒还好，此时只觉面色苍白如纸，眼眸漆黑如井，肉眼可见不是活人。</p>

除却玩家所在的位置，其余部分的镜面都呈现磨砂似的模糊，连建筑的影像都淡如水痕。</p>

身遭所有空隙皆被浓雾填补，玩家们像是行走在云中，被烟气缭绕。</p>

在烟霭的更深处，有点点微光若隐若现，两个一对，像是人的眼睛，在沆瀣一片的晦暗中明灭。</p>

不是像，那就是人的眼睛。</p>

齐斯看到微光的周围延伸出浅灰色的轮廓，勾勒出长发的人脸，并如同泼了水的墨迹般向下流淌，构成长袖长袍的身形。</p>

一张又一张的人脸相互堆簇，在云雾中挤挤挨挨地相贴，让人很容易想到堆在乱葬岗的尚未腐烂的尸首。</p>

齐斯心有所感，侧头环顾，庭院中没有雾气也没有人脸，除了玩家，什么都没有。</p>

一种强烈而危险的求知欲涌上心头，他好像被某种高维的力量所操控，迫切地想要知道镜中的人脸是什么，不受控制地扭过头看向镜子。</p>

陌生的、灰败的、明显不属于活人的面孔以同一个角度面向齐斯，无光无神的眼睛轻飘飘地盯视着他，在他眼前一寸寸凝实和放大。</p>

心脏好像被浸了水的绑带层层绑缚，窒息感和粘稠的通感包裹住皮肤，恰似被关进盛满厚重水汽的蒸笼。</p>

“凭什么要赶我们？凭什么烧我们的房子？我们不走……”</p>

“你们无能，你们守不住城，就会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p>

“改朝换代都是常事，关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什么事？”</p>

一声声控诉的、悲伤的、愤怒的、不解的、不甘的哭喊在耳边炸响，排山倒海地灌入脑海。</p>

齐斯额角的青筋不住跳动，莫名的恐惧自心底蔓延，几息间流遍四肢百骸，驱之不散。</p>

那恐惧有如实体，经过时带来撕裂的痛感，身体的每一个组分都叫嚣着逸散和逃离，随时都将崩毁溃散。</p>

“不要看。”</p>

【猩红主祭】牌发出低低的嗡鸣，卡面上红衣的主祭拥住十字架，微微俯下腰身。</p>

血色的袍袖向四周延展，水红色在刹那间涂满系统界面，并从边角处铺展到整个视野。</p>

视线被阻隔了一瞬，像是被一双手遮住了眼睛。</p>

齐斯及时垂下眼，逼迫自己不再去看镜面中的倒影。</p>

所有不适顷刻间去如抽丝，像是被微风抚平了细沙表面的涟漪。</p>

副本机制造成的恐惧在失去触发条件后尽数消失，仿若倒入沙漠中的水般被庞大的匮乏吸收，没有任何痕迹的残留。</p>

非叙述性信息融入思维，在脑海中以灵感的形式告知线索。</p>

齐斯由此知晓，镜中的那些人脸是希夷。</p>

希夷无声无色，却并非虚无，可以通过镜面为人所知所见。</p>

镜中偶然一瞥的幻像，雨后水面中的人脸，闪电打下后虚空中一晃而过的虚影，都可能是希夷。</p>

人、鬼、魙和希夷相生相克。</p>

魙恐惧希夷，鬼恐惧魙，就像人恐惧鬼。</p>

轻则受惊战栗，重则魂飞魄散。</p>

【身份牌隐藏效果“窥秘者”已触发，此副本中无法再次发动】</p>

遮蔽视野的水红色渐渐淡了下去，红衣的主祭有气无力地倚靠在十字架上，闭上猩红的眼眸，陷入沉眠。</p>

齐斯低垂着头，盯着地面的砖石看。</p>

失去镜面的映射，他再看不见希夷的倒影，便可自欺欺人地当做不知身遭都是能令他消散的鬼怪。</p>

【不死者】状态下的他缺少对情绪的感知和反应，包括正面的和负面的，除却副本机制的影响，情绪的自然生发已成泡影。</p>

因而从始至终，他呼吸的速度都不曾变化一分一毫，面上更是不动声色，看不出分毫端倪。</p>

身边，林辰和唐煜同样听到了镜中希夷的声音。</p>

在从jump scare带来的惊吓中脱离后，他们纷纷凑到镜边，研究起来。</p>

唐煜和一个长发女人的虚影四目相对，若有所思：“镜中的这些人估计都是杨花镇被烧死的镇民，他们这是被困在镜子里了吗？该不会是孟老爷怕他们报复，请人把他们困住的吧？”</p>

齐斯回过神来，淡然说道：“他们并没有被困住，只是我们平日里看不见他们，唯能通过镜面看到他们的存在罢了。换句话说，他们就在我们身边。”</p>

这话的语气毫无起伏，听起来阴恻恻的，平白给空气增添了几分凉意。</p>

林辰下意识摸了摸裸露的右臂，向齐斯的方向靠了靠：“林哥，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希夷啊？”</p>

“《幽冥录》中说的。”齐斯从怀中抽出古书，随意翻了翻后面几页，又收了回去，“之前我没看到这里，所以不知道。不久前看到了，就知道了。”</p>

林辰不疑有他，讷讷地“哦”了一声。</p>

唐煜狐疑地看了齐斯几眼，张嘴欲言。</p>

“吱呀——”</p>

推门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打断他尚未出口的话语。</p>

玩家们应声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p>

一个穿青色官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高冠长髯，文人作态。</p>

他冲玩家们遥遥拱手，声音洪亮：“在下孟方，刚侍候家母睡下，让几位义士久等了。”</p>

齐斯垂眼看去，没有看到他的影子。(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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