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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王嘉遇出手救人之时,陈进波跟着进来,忙乱之中,将两个军官的三把短枪都偷了来。王嘉遇笑道“真不愧‘活闪婆’之名。”
两人赶回和众人相会。孟逸然拿着一把短枪玩弄,无意中在枪扣上一扳,只听得轰的一声,烟雾弥漫。曹秀清坐在她的对面,幸而身手敏捷,急忙缩头,一顶头巾打了下来,炙得满脸都是火药灰。孟逸然大惊失色,连连道歉。曹秀清伸了伸舌头,说道“好厉害!”
众人把另外两把短枪拿来细看,见枪膛中装着火药铅丸。各人均觉火器厉害,不能以武功与之对敌,一时默然无语,沉思对策。
陈进波道“盟主,我有个上不得台盘的诡计,不知行不行?”董林海笑道“谅你也不会有什么正经主意。”王嘉遇道“陈大哥且说来听听。”陈进波笑着说了。孟逸然首先拍手赞好。曹秀清等也都说妙计。王嘉遇仔细一想,颇觉此计可行,于是下令分头布置。
原来格丽丝的父亲本在东方经商,已于年前逝世,她这次是要搭乘运送武器的海船回国。威尔逊是她父亲好友的儿子,与格丽丝相爱已久。约翰逊来自北美本土,一见格丽丝美貌,便想横刀夺爱。他虽官阶较高,自负风流,却无从插手,恼羞成怒之余,便向情敌挑战,比剑时操之过急,反致失手,而行使诡计,又被王嘉遇突来闯破。威尔逊见他是上司,不敢怎样,只有加紧提防。
这日在祠堂暂歇,睡到半夜,忽听得人声喧哗,放哨的大兵奔进来说村中失火。
约翰逊与威尔逊急忙起来,见火头已烧得甚近,忙命众兵将火药桶搬出祠堂,放于空地。忙乱中见众乡民提了水桶救火,数十名大汉闯进祠堂,到处泼水。约翰逊喝问原因。众乡民对翻译官潘荣超道“这是我们祖先的祠堂,先泼上水,免得火头延烧过来。”约翰逊觉得有理,也就不加干涉。哪知众乡民信手乱泼,一桶桶水尽往火药上倒去。大兵拿起枪杆赶打,赶开一个又来一个,不到一顿饭功夫,祠堂内外一片汪洋,火药桶和枪支,无一不是淋得湿透,火势也渐渐熄了。
乱到黎明,约翰逊和威尔逊见乡民举动有异,火药又都淋湿,心想这地方有点邪门,还是及早离去为妙,正要下令开拔,一名小军官来报,拉车的牲口昨晚在混乱中竟然尽数逃光了。约翰逊举起马鞭乱打,骂他不小心,命潘荣超带领大兵到村中征集。不料村子虽大,却是一头牲口也没有,想是早已得到风声,把牲口都藏了起来。
这一来就无法起行,约翰逊命威尔逊带了潘荣超,到前面市镇去调集牲口。
约翰逊督率士兵,打开火药桶,把火药倒出来晒。晒到傍晚,火药已干,众兵正要收入桶中,突然民房中抛出数十根火把,投入火药堆中,登时烈焰冲天。众大兵吓得魂飞天外,纷纷奔逃,乱成一团。约翰逊连声下令,约束士兵,往民房放射排枪。烟雾弥漫中只见数十名大汉窜入林中不见了。约翰逊检点火药,已烧去了十之,十分懊丧。等到第三日下午,威尔逊才征了数十匹骡马来拖拉。
在路上行了四五日,这天来到一条山峡险道,眼见是极陡的下山路,约翰逊与威尔逊指挥士兵,每一尊由十名士兵用巨索在后拖住,以防山路过陡,堕跌下去。山路越走越险,众人正自提心吊胆,全力拖住拉车,突然山凹里嗖嗖之声大作,数十支箭射了出来。
十多名大兵立时中箭,另有十多支箭射在骡马身上。牲口受痛,向下急奔,众大兵哪里拉扯得住?十尊新式武器每一尊都是数千斤之重,这一股下堕之势真是非同小可。加之路上又突然出现陷坑,许多骡马都跌入了坑里。只听见轰隆之声大作,最后两尊忽然倒转,一路筋斗翻了下去。数名大兵被压成了肉酱。前面的八尊立时均被带动。
众兵顾不得抵挡来袭敌人,忙向两旁乱窜。有的无路可走,见滚下来的声势险恶,踊身一跳,跌入了深谷。十尊新式武器翻翻滚滚,向下直冲,越来越快。骡马在前疾驰,不久就被赶上,压得血肉横飞。过了一阵,巨响震耳欲聋,十尊武器都跌入深谷去了。
约翰逊和威尔逊惊魂甫定,回顾格丽丝时,见她已吓得晕了过去。两人救起了她,指挥士兵伏下抵敌。敌人早在坡上挖了深坑,用山泥筑成挡壁,火枪射去,伤不到一根毫毛,羽箭却不住嗖嗖射来。战了两个多时辰,大兵始终不能突围。
约翰逊道“咱们火药不够用了,只得硬冲。”威尔逊道“叫荣超潘去问问,这些土匪到底要什么。”约翰逊怒道“跟土匪有什么说的?你不敢去,我来冲。”威尔逊道“土匪弓箭厉害,何必逞无谓的勇敢?”约翰逊望了格丽丝一眼,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骂道“懦夫,懦夫!”威尔逊气得面色苍白,低声道“等打退了土匪,叫你知道无礼的代价。”
约翰逊一跃而起,叫道“是好汉跟我来!”威尔逊叫道“约翰逊大人,你想找死吗?”众大兵知道出去就是送死,谁肯跟他乱冲?约翰逊仗剑大呼,奔不数步,一箭射来,穿胸而死。
威尔逊与众大兵缩在山沟里,仗着火器锐利,敌人不敢逼近,僵持了一日一夜。守到第二日傍晚,众大兵饿得头昏眼花,只得竖起了白旗。
潘荣超高声大叫“我们投降了,洋大人说投降了!”山坡上一人叫道“把火枪都抛出来。”威尔逊道“不能缴枪。”
敌人并不理会,也不再攻,过了一会,忽然一阵肉香酒香,随风飘了过来。众大兵已一日两夜没吃东西,这时哪里还抵受得住?纷纷把火枪向上抛去,奔出沟来。威尔逊见大势已去,只得下令弃械投降。众兵把火枪堆在一起,大叫大嚷要吃东西。
只听得两边山坡上号角声响,土坑中站起数百名大汉,弯弓搭箭,对住了众大兵。几个人缓步过来,走到临近,威尔逊看得清楚,当先一人便是那晚救了自己性命的年轻人。他身旁那人正是曾被约翰逊击落头巾的少女。格丽丝叫道“啊,上帝,就是这批会变魔术的人!”威尔逊拔出佩剑,走上几步,双手横捧,交给王嘉遇,意示投降,心想输在这人手下也还值得。
王嘉遇先是一愣,随即领悟这是服输投降之意,于是摇了摇手,对潘荣超道“你对他说,纳美克人带了新式武器来,如是帮助我们守卫国土、抵抗外敌,那么我们很是感谢,当他们是好朋友。”潘荣超照他的话译了。威尔逊连连点头,伸出手来和王嘉遇握了握手。
王嘉遇又道“但是你们如果到中原去,杀我们的百姓,这个我们就不许了。威尔逊道“是去打老百姓吗?我完全不知道。”王嘉遇见他脸色诚恳,相信不是假话,又道“我们的百姓很苦,没有饭吃,只盼望有人领他们打掉大宗的皇帝,脱离苦海。”威尔逊道“我也是穷人出身,知道穷人的苦处。我这就回本国去了。”王嘉遇道“那很好,你把兵都带走吧。”
威尔逊下令集队。王嘉遇命部下拿出酒肉,让大兵饱餐了一顿。威尔逊向王嘉遇举手致敬,领队上坡。王嘉遇叫道“干什么不把火枪带走?”潘荣超译了。威尔逊奇道“那是你的战利品。你放我们走,不要我们用钱来赎身,我们已很感谢你的宽洪大量了。”
王嘉遇笑道“你已失了新式武器,再不把枪带走,只怕回去长官责罚更重。拿去吧。”威尔逊道“你不怕我们开枪打你们吗?”王嘉遇哈哈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们中国人讲究肝胆相照,既当你是好汉子,哪有疑心?”威尔逊连声道谢,命士兵取了火枪,列队而去。他一路上坡,越想越是感佩,命众兵坐下休息,和潘荣超两人又驰回来,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对王嘉遇道“阁下如此豪杰,我有一件东西相赠。”
王嘉遇打开布包一看,见是一张折叠着的厚纸,摊了开来,原来是一幅地图,图中所绘的似是大海中的一座岛屿,图上注了许多弯弯曲曲的文字。
威尔逊道“这是南方海上的一座大岛,离开海岸有一千多里。岛上气候温暖,物产丰富,真如天堂一样。我航海时到过那里。”王嘉遇问道“你给我这图是什么意思?”威尔逊道“你们在这里很是辛苦,不如带了没饭吃的受苦百姓,都到那岛上去。”
王嘉遇暗暗好笑,心道“你这人心地倒好,只不过我们国家有多大,十几亿人,凭你再大的岛也居住不下,只要军阀混战不停止,唉,只怕老百姓都难过上好日子。”问道“这岛上没人住吗?”威尔逊道“有时有佛郎机的海盗,有时没有。你们这样的英雄好汉,也不会怕那些该死的海盗。”王嘉遇见他一片诚意,就道了谢,收起地图。威尔逊作别而去。
潘荣超转过身子,正要随同上山,孟逸然忽地伸手,扯住他的耳朵,喝道“下次再见你作威作福,欺侮同胞,小心你的狗命!”潘荣超耳上剧痛,连说“小人不敢!”
王嘉遇指挥众人,爬到深谷底下去察看,见那些新式武器互相碰撞,都已毁得不成模样,无法再用,于是掘土盖上。
王嘉遇见大功告成,与群豪欢聚半日,痛饮一场。次日会齐了颜路回、洪成浩等人,向汉城城里进发。
这一役活闪婆陈进波厥功最伟,弄湿火药、掘坑陷炮等巧计都是他想出来的。众人一路上对他称扬备至。再也不敢轻视他是小偷出身。
这一路上,谈到那日大败蒙军,众人还不知道鲁王和满蒙结盟的消息。曹秀清道“只可惜那日没杀了他们的元帅阿吉拉。盟主,咱们赶上去刺杀他如何?”孟逸然首先鼓掌叫好。王嘉遇沉吟不答。孟逸然道“去杀了蒙军元帅有什么不好?也免得王子伦伯伯老是埋怨这件憾事。”
王嘉遇看已经进了汉城,说道“既然要行刺客之事,杀的人官越大越好,咱们索性就去刺杀詹王鞠陆。”众人一怔,也都十分佩服他的胆魄,知道詹王和他父亲王子瑜的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行,在所难免。
洪成浩做山南郡王段景腾信使时候,来过汉城多次,曾见过世子鞠旻裕,当下王嘉遇详细询问了汉城中如何防卫,如何才能混进詹王宫。洪成浩道“小人之前在段景腾手下当差,有块腰牌,就说是奉了山南郡王的命令,要求见詹王。”王嘉遇道“好,咱们相机行事。”洪成浩道“公子,依小人之见,请你委屈一下,扮作小人的随从,先去见鞠旻裕,他是詹王的嫡长子,权力很大,早晚要被立为太子的,然后请他引荐去见詹王。”王嘉遇道“嗯,你怎么说动他带我们去见詹王。”洪成浩道“不如就把鲁王和阿宝帖雷结盟图谋的事对他说了,再把西洋武器被劫的事也说了,必能叫他信服。”王嘉遇道“这两件事事关重大,世子定然要去禀告詹王的。”于是向孟逸然要了那支火枪,对洪成浩道“我就扮作那个翻译官潘荣超,跟你一起去禀告内情的。”
孟逸然哈哈大笑道“大哥,你什么不好扮,却去扮那个狗贼潘荣超?”王嘉遇嘿嘿一笑,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冒充的英文,众人尽皆大笑。王嘉遇道“我不会英文,到时候我尽量不说话就是了。”
当日午后,王嘉遇随同洪成浩,去景阳宫求见世子,不一会儿,门官放进去,洪成浩带着王嘉遇进了宫里,王嘉遇的父亲王子瑜在湖广十分有名,王嘉遇生怕宫中有人认出自己,一直低了头。只听洪成浩向着上面磕头,便也跟着磕下去。洪成浩跟他禀告了那两件大事,世子沉吟半晌,说道“嗯,我知道了。”走下座位来,在大殿上来回走了几番。
只听世子又说道“洪成浩,你报讯有功,我有重赏,你这就下去吧,明天再来听我吩咐。”他说着,慢慢回头,走回座位去。王嘉遇乘他转身,偷偷抬眼一看,只见那世子穿着蜀锦长袍,身形微胖,待他回过头来,王嘉遇忙低下了头,世子缓缓坐了下来,拿起案上一本书,看了起来。
洪成浩见王嘉遇神情有异,忙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二人又磕了个头,退了出来。
王嘉遇满腹心事,见此计不成,于是决定今晚独自潜入詹王宫行刺。他想此举不论成败,次日城中必定封闭,捉拿刺客,于是要众人先行出城,约定明日午间在城南二十里处一座破庙中相会。众人自知武功与他相差太远,多一人非但帮不了忙,反而成为累赘,单是他一人,脱身便容易得多,俱各遵命,叮咛他务须小心。
孟逸然出门时向王嘉遇凝望片刻,低声道“嘉遇哥哥,此行如入龙潭虎穴,能行刺成功当然最好,要是刺不到也就罢了,你自己可千万要保重。你知道的,在我心里,一百个詹王也及不上你一根头发,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若是从此再也见不到你……我……我……”说到这里,眼圈儿登时红了。王嘉遇大为感动,握紧了她的手,道“你放心。”
王嘉遇等到初更时分,携了墨玉笔与金棋子,来到宫墙之外。眼见宫外守卫严密,悄步绕到一株大树后躲起,待卫士巡过,轻轻跃入宫墙。眼见殿阁处处,却不知詹王居于何处,一时大费踌躇,心想只有抓到一名卫士或是宫女来逼问一番。
他放轻脚步,走了小半个时辰,不见丝毫端倪,心想“这件事艰难万分,詹王府比当日夜探临峡王府可艰难多了!务须沉住了气,今晚不成,明晚再来,纵然须花一两个月时光,那也不妨。”
这么一想,走得更加慢了,绕过一条回廊,忽见花丛中灯光闪动,忙缩身在假山之后,过不多时,只见四名宫女提了宫灯,引着三名官员过来。王嘉遇眼见人多,若是抢出擒拿,势必惊动,只要一声张,詹王有所准备,便行刺不成了,当下蹑足在后跟随,只见那七人走向一座大殿,进殿去了。见殿外匾额写着“风华殿”三字。
王嘉遇绕到殿后,伏身在地,只见殿周四五十名卫士执刀守御,心中一喜“此处守卫如此森严,莫非詹王便在殿中?”
在地下慢慢爬近,拾起一块石子,投入花丛。四名卫士闻声过去查看。王嘉遇展开轻功,已抢到墙边,使出“壁虎游墙功”沿墙而上,顷刻间到了殿顶,伏在屋脊之上,倾听四下无声,自己踪迹未被发见,于是轻轻推开殿顶的几块琉璃瓦,从缝隙中凝目往下瞧去。只见满殿灯烛辉煌,那有四名大官正跪在地下,其中三名正是刚才宫女引着的,另一人看背影正是世子鞠旻裕,他们行的是三跪九叩大礼,王嘉遇大喜“果然是在参见詹王。”
只听得最前面的一名络腮胡子的中年大官说道“臣梅远见驾。”其中一名满脸麻皮的大官说道“臣朱兴见驾。”最后一名面容尖削的官员道“臣冯笠见驾。”
王嘉遇缓缓移身向南,从缝隙中向北瞧去,只见龙椅上坐着一人,约莫四十来岁年纪,双目炯炯有神,那便是当年处死自己父亲的詹王鞠陆了。王嘉遇寻思“我从这里发射金棋子,应该可以取他性命,只是隔得远了,并无十分把握,倘若侍卫中有高手,别要给挡格开去,还是跳下去就近行刺稳当。”
只听詹王道“世子,近些时日皖南战事如何?今日接到报告,说是满蒙元帅阿吉拉在皋城、安庆一带中了埋伏,打了个大败仗,难道苗家华的军队居然这么能打?你们可知道皋城、安庆一带的指挥官是谁?”王嘉遇心想“原来他们在说我们打的那场胜仗,我倒要听听。”
世子应了一声,抬起头来,王嘉遇这时才看清他的脸,他二十来岁年纪,生得天庭饱满,一脸富态。只听世子道“父王,儿臣已详细查过,带军的总兵叫胡吉勇,武艺很是不错。”詹王“哦”了一声,对那三位大官道“你们去仔细查明白,看能不能设法要他来投降本王,瞧瞧他是贪财呢?还是好色。倘若他倔强不服,就想办法派刺客刺杀他。但首先尽量想办法让这人为我大詹所用。此人能打败满蒙名将阿吉拉,是个人才,咱们决不能轻易放过了。”三位大官都道“王爷圣明英断,那胡吉勇若肯归降,是他的福气。”
詹王叹了口气,说道“三位爱卿都不是外人,咱们当年中了反间计,误杀了子瑜贤弟,本王事后想来,常觉可惜……”王嘉遇听他提到父亲,耳中登时嗡的一声,心道“反间计!果然是大宗用的反间计!”只听得詹王、世子和那三名大官都在叹气。
王嘉遇心情十分激动,他们接下来说的什么也没听进去。过了半晌,才定了定神,只听那朱兴道“现在各路诸侯都在争夺一线之机,大宗的地位早已摇摇欲坠,总得让他们在洛阳继续打下去,各方精疲力尽,我大詹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到那时王爷一举而得中原。”詹王笑道“好一招‘卞庄刺虎’之计!洛阳大会战后,收复两京,然后继续北上,当可还于旧都。”
王嘉遇暗暗心惊“这詹王爷当真厉害!鲁王爷、临峡王跟他比起来可真是天差地远了。我非杀他不可,此人不除,只怕……只怕将来天下的主人……只怕……”隐隐觉得不妙。
王嘉遇呆了一阵,又听到詹王和众人商议日后取得天下之后,如何治理,此时如何先为之备,倒似天下已经是掌中之物一般。王嘉遇轻轻又揭开了两片琉璃瓦,看准了殿中的落脚之处,又听詹王道“当今天下之所以流寇四起、军阀混战,说来说去,也就一个道理,那就是老百姓没饭吃,自从共末之后,这几十年来,老百姓可算吃尽了苦头了。咱们得了天下之后,可不能像大宗这样苛捐杂税,第一件大事,就是要让天下老百姓吃饱饭……”王嘉遇心下一凛“这话说的很对!”
詹王又道“要老百姓吃饱饭,你们有什么好办法?老梅,你先说说看。”他称呼朱兴为“朱先生”,对梅远似乎不太客气,都是称呼他“老梅”。
梅远道“王爷未得江山,先就念念不忘于百姓民生,这番心得,必得上天眷顾,以臣愚见,要天下百姓都有饭吃,大宗便是前车之鉴,第一需要轻徭薄赋,决不能向大宗那样,不断加饷搜刮。”詹王点点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说的极是。咱们统一天下之后,需要定下规矩,只要库中有余,就得不加赋税。老冯,你有什么好主意?”
那冯笠是苏州人氏,本为电子厂看门保安,平素喜欢读书,以狂妄自大闻名,其人出身虽贱,口才却是极好,而且才思敏捷,善于纵横之术。当下奏道“王爷,天下一统后,需要对各藩国百姓一视同仁,千万不可厚此薄彼,湖广百姓亦不可厚待,其他地方百姓亦不可薄待,若是像大宗一般,将天下强行分为三等藩国,乃取乱之道也。”詹王道“大宗兵马、权谋当世无双,可是他的江山却坐不稳,老冯,你说的很对。”
王嘉遇听了这些话,只觉句句入耳动心,浑然忘了此行是要来刺杀此人,内心隐隐似乎盼望能多听一会儿。
这时,两名宫女上来,换去御座前桌上的宫灯,烛光一明一暗之际,王嘉遇心想“再不动手,更待何时?”左掌提起,猛力击落,咔嚓一声响,风华殿顶的两根椽子登时断了,他跟着瓦片泥尘,跃下殿来,右足踏上龙案,墨玉笔就向詹王胸口刺去。
詹王两侧四名侍卫抢上,来不及拔刀,已同时挡在詹王身前,嗤嗤两声响,其中两名侍卫已经中了墨玉笔而死。詹王久经沙场,身手甚是敏捷,从龙椅上急跃而起,退开两步,这时又有十多名侍卫抢上拦住王嘉遇,梅远和冯笠先扑向王嘉遇身后,各伸双手抱住他,王嘉遇左脚反踢,砰砰两声,将他二人踢得直掼出去,便这么一缓,世子、朱兴已经掩护着詹王退开两步。
王嘉遇大急,心想今天要是给他逃了去,以后再要行刺,可就更加不容易了。当下连发两枚金棋子,却都给侍卫用盾牌挡开了。王嘉遇墨玉笔连刺,更不理会众侍卫,急忙向詹王冲去,眼见和他距离不过丈许。
王嘉遇更不停手,往前冲去,蓦地里帷幕后抢出八名武士,都是空着手,同时扑到。王嘉遇右足一弹,一声响,踢飞了其中一名,跟着左足鸳鸯连环,一名武士此时正自左侧扑来,王嘉遇左脚踢中他的胸口,他双手一伸,牢牢抱住了王嘉遇的小腿,这名武士口中鲜血狂喷,双手却死死抓住不放。
这八名武士是詹王训练的亲随,善于摔跤擒拿,此刻正在殿旁伺候,一听到有刺客,纷纷抢上来护驾。
王嘉遇左足力甩,却甩不脱这名武士,墨玉笔跟着挥出,削去了他半边脑袋,但那武士双手兀自紧紧抓住了王嘉遇的小腿。忽听得身后一人喝道“谁这么大胆,敢来行刺王爷?”
王嘉遇全不理会,也不回头,跨步上前去追詹王,只跨出一步,头顶风声飒然,一件兵刃袭到,劲风掠颈,有如利刃。王嘉遇吃了一惊,知道这人武功高强之极,不敢去招架,危急中滚倒在地,一个筋斗翻出,舞动护顶,这才躲开。
烛光照映下,只见眼前站着一个中年道人,眉清目秀,脸如冠玉,右手执着一柄拂尘,冷笑道“大胆刺客,还不抛下兵器受缚?”
王嘉遇眼光只向他一瞥,又转去瞧詹王,只见已有数十名侍卫挡在他身前。王嘉遇斗然跃起,急向詹王扑去,身在半空,蓦见那道士也跃起身子,拂尘迎面拂来。
王嘉遇手里墨玉笔连刺两下,快速无伦。那道士侧头避了一剑,拂尘挡开一招,跟着千百根拂尘丝急速挥来。王嘉遇伸左手去抓拂尘,右手墨玉笔直刺他咽喉。刷的一声响,左手被拂尘尾部打中,手背上登时鲜血淋漓,原来那道人的拂尘之丝系以金丝银丝所制,虽然柔软,运上了内劲,却是一件致命的厉害兵刃。
就在这时,墨玉笔的笔尖也已锁住那道人肩头。
两人在空中交手三招,各受轻伤,落下地来时已交叉易位,心下均是惊疑不定“这人是谁?武功恁地了得,实是我生平所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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