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 怀疑人生的堤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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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风里，传出李建昆沉重而嘶哑的声音。</p>

这首诗歌来自一本他前世翻烂了的诗集，尽管自认没什么诗歌天赋，理解能力也不行，但是看了这么多年，一点点诗歌蕴含的情感，应该还是能把握到的。</p>

现在，他把这些情感全部宣泄出来：</p>

“黑暗，</p>

“是被割掉的红舌头，</p>

“是曾意味着死亡的立方体，</p>

“是蟑螂发出和平呻吟的盒子。</p>

…</p>

“黑暗，</p>

“是无言的千斤顶，</p>

“是被压缩的不存在的方向，</p>

“是拒绝忏悔的手掌。</p>

…</p>

“黑暗</p>

“是冻结的愤怒，</p>

“是转化为恐怖的愤怒，</p>

“听到地下水的声音，</p>

“黑暗就会崩溃。</p>

…</p>

“黑暗，</p>

“像雨滴一样，</p>

“是穿透无边黑夜的，</p>

“脚步声。”</p>

…</p>

静。</p>

全场寂静。</p>

落针可闻。</p>

事实上，当李建昆用刻意撕扯出的声音，呐喊出第一句——“黑暗，是被割掉的红舌头“时，现场多半人便惊了。</p>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p>

这句诗极具画面感。</p>

浸透了残忍、血腥和愤怒。</p>

诗人对于“黑暗”的理解，仅此一句话便彰显出来——</p>

独特、透彻、犀利。</p>

这是个高手！</p>

李建昆的话音落下良久，现场好像进入静止时间，老半天没有人有任何动作。</p>

几乎过去整整一分钟。</p>

啪啪啪啪啪啪！</p>

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p>

很多人打着哆嗦回过神儿来——带代入到诗歌所渲染的气氛中，理解能力更强的人，更是体会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然后，毫不吝啬地献上了自己的掌声。</p>

别人有能耐，得服。</p>

先不提这首诗好到什么程度上，但它无疑是今天全场最佳，包括两个嘉宾的作品。</p>

台上的嘉宾们亦是频频点头，皆面露喜色，被这个意外之喜惊到了。</p>

唯有一个人，陷进去了。</p>

任耳边如何嘈杂，完全感受不到，思想深深地陷入了《黑暗之中》。</p>

现在，堤清二的脑子里像在放幻灯片，他将近一甲子的人生中，所经历的那些个最黑暗的往事，逐一呈现：</p>

父亲从小带给他的阴影。</p>

那个幽冷污浊的大宅院。</p>

父亲和同僚之间的蝇营狗苟。</p>

革命时期的鲜血和死亡。</p>

政商两界的不可告人的秘密……</p>

“井乔君，您怎么看？”</p>

直到有人拿着麦克风，问到他头上，堤清二才愕然回过神儿：</p>

“呃……好，好，好！！！”</p>

人们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哭了。</p>

两行浊泪滑落脸颊。</p>

这……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些？</p>

这首诗好归好，但似乎又没好到这个份儿上。要知道，辻井乔本人已是一位诗歌大家，他创作的好诗歌，不胜枚举。</p>

至少在大伙儿看来，他的反应有些过了。</p>

人们却不知道，堤清二心头仍在激荡。</p>

因为这首诗写的，竟全是他所经历过的黑暗！</p>

世间居然有人，对于黑暗的理解，同他如此相似！！</p>

他甚至觉得，在某一天感情到了，譬如重回故地，触景伤情的时候，他也能写出这首《黑暗之中》，一字不差！！！</p>

太不可思议了。</p>

堤清二抬头望向演讲台边，等待着点评和指导的李建昆，一时完全说不出话。</p>

李建昆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来，这位大叔全身每颗毛孔都被惊到了。</p>

对于他来说，世间可能没有比这更好的诗了。</p>

究极代入感！</p>

前世，李建昆第二次想要了解堤清二这个人，正是通过他的诗集。</p>

第一次是由于无印良品，当时李建昆觉得这个概念非常好，甚至思量过模仿一下，看能不能搞出个咱们的无印良品。</p>

看看义乌，多好的资源。</p>

可惜最终没付诸于行动。</p>

人就是这样，做事总是瞻前顾后，所以这辈子他一直在试图改变。</p>

堤清二嘴唇翕合，总算吐词儿了：“很难相信阁下这么年轻。您多大？”</p>

嚯！</p>

全场哗然，他居然用了敬语。</p>

要知道，这位可不仅仅是文坛的辻井乔，还是日苯有数的大富豪。</p>

李建昆微微一笑：“二十六。”</p>

堤清二咂舌：“难以想象……”</p>

二十六岁时，他在参加革命，他的有一段“黑暗”，正是在这一时期发生的，但那是的他，还没有提笔，更没有如此深邃的思想和代表能力。</p>

他想，这个年轻人到底经历了什么？</p>

和他的人生竟如此相似。</p>

莫名的，他的脑子里冒一个词：知己。</p>

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在堤清二心间澎湃。</p>

“我看——”他说，这次用了英文，很流利，所以也不必樱井川奈翻译，“您手里有个本子，上面还有更多的佳作吗？”</p>

不知为何，他迫不及待地想了解这个年轻人。</p>

通过诗歌。</p>

他想看看，世间真有人生经历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p>

李建昆点点头：“有。”</p>

堤清二眼神大亮，甚至站起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p>

这也令现场众人都有些愕然。</p>

看得出来，辻井乔对这个老外青年，那是打心眼里喜欢。</p>

有些人醋溜溜地想着：这小子发了。</p>

嘉宾们这会儿倒是不急了，一来都是喜爱诗歌的人，如果真有佳作，听听是享受；二来，堤清二这样说了，他们敢提前散场吗？</p>

“作品名：《苍白的明天》。”</p>

随着李建昆和樱井川奈的声音传出，现场再次窃窃私语起来。</p>

“又是这么大的主题。”</p>

“总觉得井乔君的反应夸张了些，且听听这首吧，希望不要掉链子。”</p>

“这么年轻，有一首佳作就不错了吧，对啦，这人叫什么来着？”</p>

“鬼知道。”</p>

…</p>

李建昆这次用淡淡的语气，仿佛在讲述一个故事般，娓娓道来：</p>

“台风过后的田间小道上，</p>

“我们变得像鸟一样沉重，</p>

“天空映在泥泞之中，</p>

“留下的瘊子，</p>

“不久变成臭堆肥的记忆，</p>

“没有经历过打群架的衣服，</p>

“像宇宙的花瓣一样散落，</p>

“于是，空间微微扩散，</p>

“我们与互不知名的伙伴一起，</p>

“启程，</p>

“向着苍白的明天。”</p>

诗毕。</p>

这次现场众人的反应，明显不如刚才惊奇。</p>

“还、行吧。”</p>

“不及刚才那首。”</p>

“没有击中我。”</p>

“呵，我说什么来着，有潜力不错，不过终究年轻，哪有这么多佳作。”</p>

台上，嘉宾们在议论之中，给出的评价大差不差。</p>

都觉得不如刚才那首《黑夜之中》直击心灵。</p>

然而，堤清二双眼瞪大如铜铃，下巴快掉到脖子上，整个人呆若木鸡。</p>

诗中提到的“台风过后的田间小道”、“天空，泥泞”、“衣服”、“互不知名的伙伴”这些个元素，都可以在他的某一段记忆里找到。</p>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放起幻灯片……</p>

这仿佛是为他写的诗！</p>

这个年轻人……难不成是他散落在外的私生子什么的？！</p>

为什么精神世界和他如此想象？！！</p>

堤清二盯着李建昆的眼神，绿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