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孤做了个奇怪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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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知珩神识有些恍惚, 迷梦和现实重叠在一起，随后又迅速抽离开，一瞬间让他的眼底空得什么都剩不下来。</p>

叶葶看到人醒了, 惊喜道： “殿下？”</p>

“殿下，您醒了！”</p>

“太好了太好了, 吓死我了。”</p>

萧知珩被她类似于喜极而泣的几声殿下，喊回了神智。他知道梦里听到的那一声声殿下是怎么来的了, 眼里一片死寂的冷漠。</p>

他睡醒后头就隐隐作痛, 开口时，嗓音带了点倦怠的沙哑, “你……在做什么？”</p>

叶葶的手压在他的胸口。</p>

跟那次在汤池边上一模一样。</p>

叶葶立刻就撤开了手，胸口紧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心有余悸地吐出两个字, “急救。”</p>

她真的差点又被吓死了。</p>

刚刚她进来的时候，太子殿下就躺在榻上一点声息都没有。</p>

屋里没点油灯也没烛火，一片漆黑。本来她来时不小心撞倒了个青瓷瓶, 动静就不小了, 可这都没把生性警惕的太子吵醒，这就很奇怪了。</p>

更怪的是，她点了烛台, 走到跟前，连连叫了好几声，他依旧是一点反应都没有。</p>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 睡得异常沉重, 这已经到了不寻常的地步了。</p>

结果她一凑近，发现了更恐怖的事情，太子殿下的呼吸很弱, 甚至连心跳都微弱。</p>

场景一下跳档回到第一次死亡见面时！</p>

她人都傻了，一直喊昏迷的太子殿下，一边手忙脚乱地急救，简直想哭。</p>

她当时脑子都空白了，心想的是这到底怎么回事？太子多病弱不禁风也就算了，怎么还会有猝死这种可能性？</p>

好在最后萧知珩是醒了，不然她真的是哭都没地方哭了。</p>

叶葶有气无力地抹了把脸，道：“殿下，您真的吓死我了，您怎么了？”</p>

这个问题萧知珩也很想知道。</p>

怎么了？他究竟怎么了？</p>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目光在房梁上停留许久，眸子里的那抹赤色渐渐褪去，顿时就变得冷清清的，整个人平静了下来。</p>

他撑起身子，慢慢地坐了起来，苍白的面庞上浮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阴郁，唇色很深。</p>

萧知珩静静地看叶葶，眼神有点幽然。</p>

他也没有动怒，只是用一种平静得近乎可怕的语气问她： “你给孤吃的到底是什么药？”</p>

叶葶被他突然这么一问，有点没反应过来，迟疑地回道：“驱、驱寒汤？”</p>

“嗯。”萧知珩低低地应了一声，又问，“什么作用还记得吗？你再说一遍。”</p>

叶葶有些迷茫，便机械地回道：“内火大盛，心脉活络，脾胃平和，身上寒意消退，还有……手心出汗？”</p>

萧知珩默了一瞬，便点头道：“好，明日你把药方写下来，孤看一眼。”</p>

叶葶这下就意识到问题可能是出在药上面了，所以太子殿下突然休克，是因为这个吗？</p>

她急道：“药怎么了？不好吗？”</p>

“很好。”萧知珩直接道，随后他又缓缓地勾出一抹笑，嗓音低低沉沉，旋即他幽幽道：“孤在想该怎么赏你？”</p>

“你可办了件了不得的事。”</p>

叶葶看他这个表情，可不这么觉得。</p>

她想看清楚他脸上的神情再琢磨，但面色苍白虚弱的太子殿下没有给她再度粘上来的机会。</p>

叶葶心里有点没底：“殿下您怎么了？”</p>

萧知珩抬手用力地压红了眉心，道：“没怎么，孤看书看累了。你先回去东暖阁，让林德在阁里多放一个炭盆。”</p>

说完后，他便慢慢地起了身，赤足下地，微微躬身轻咳着，一步步走向汤池的方向。</p>

林德来的时候，见到太子殿下人在汤池里，诧异道：“殿下怎么下来泡药浴了？不是这个时辰啊。”</p>

萧知珩像一块冰似的泡在水里，脸上的冷意化不开。他正在垂眼看自己的掌纹，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孤方才睡了一觉。”</p>

林德神色茫然，“啊？”</p>

萧知珩皱眉，自言自语地说道：“梦到一些奇怪的东西。”</p>

“什么奇怪的东西？”</p>

“人。”</p>

“……”林德心中一哂，那难不成梦到鬼才不算奇怪吗？想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是好脾气地哄道：“殿下梦到谁了？”</p>

太子殿下回握了一把手心，随后皱眉，看向他，奇怪道：“梦见谁也不告诉你。你怎么那么多事？”</p>

林德：？？？？</p>

难道不是您先说的吗？</p>

林老总管很忧心。</p>

太子殿下的病真是越来越古怪了。</p>

药真的不能停。</p>

…</p>

叶葶恍恍惚惚地回了冬暖阁。</p>

她躺在床上，心里还在想着太子突然昏得不省人事的事。太子身上不确定因素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法让人放松警惕，就刚刚，差点没听到他心跳声的时候，真的把她吓了个半死。</p>

叶葶头有点痛了。她在想太子的病没那么容易对付，一边又在怀疑火骨莲子会不会是根本不治太子的寒症？</p>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而在这时，她忽然见到了消失多时的虚幕，血条似有若无地亮了一下——</p>

叶葶一骨碌爬起来了，在她想确认一遍的时候，虚幕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p>

这是什么意思？</p>

又在暗示她？</p>

血条亮了……意思就是说这个药能治太子殿下寒症的意思对吗！</p>

这个意外好消息让叶葶先前的焦虑一下就烟消云散了。苟命成功的感觉，如此踏实。</p>

她终于能安心地睡了。</p>

此时单纯的叶葶根本不知道药一旦出现了反作用，后面会发生什么。</p>

次日萧知珩气色并没有变好，清隽的脸庞透着病态的白，显得恹恹的。</p>

林德忧心道：“殿下夜里是不是依旧难以入眠？”</p>

“太医院那边新开了一样安神药，奴才让人去再煎一副？”</p>

萧知珩摇了摇头，让人点上了静神香。殿中青烟袅袅，都有点像是相国寺的僧堂了。</p>

林德不明所以。</p>

以为太子殿下忽然喜欢上了点佛庙的檀木熏香，就默默让人加了一匣子，跟一堆乱七八糟的香炉放到马车上面去了。</p>

但凡是太子要出趟远门，林德都恨不得把太子府整个搬空。他就生怕这娇贵的祖宗哪哪不舒服，迎面吹个北风他都觉得主子受罪。</p>

林德身为太子府的管事，实际上是操着劳苦老妈子一般的心。偏偏太子殿下看似温温顺顺，内里却藏着动不动就不要命的乖张性子。</p>

太子殿下最好说话，也最难伺候。</p>

林德拿这位祖宗是没办法了，只好将希望寄托在更加不靠谱的叶葶身上。</p>

叶葶还记得太子那时对她说的话，第二日就抄了一份驱寒汤的方子，拿去给太子看了。</p>

萧知珩在她的方子上看了许久，目光垂着，轻声问道：“就是这个？”</p>

叶葶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煎药的法子还没写。这个不太好说……”</p>

主要她也是凭感觉来的，加上她也担心四皇子那蛇精病临别时似真似假的威胁，每次做法都有点不一样。</p>

独家秘方，想学都难。</p>

萧知珩这下便知道为什么喝一样的东西，难以下咽的味道却能每次都出乎他意料的真相了。</p>

他沉思片刻，笑了，“这么说来。这药大概只有你才熬得出来？”</p>

叶葶羞涩地点头。</p>

萧知珩就沉默了。</p>

他微微眯眼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叶葶，随后微微低头，墨黑的长发不经意地垂落，恰好遮住了眼底的神色。</p>

…</p>

没过多久，冬狩的日子到了。</p>

萧知珩要伴驾随行，叶葶自然也要跟上。</p>

她也是到了临走的时候，才知道林老总管的准备有多夸张。</p>

也就是去围场狩个猎而已，林德竟然前前后后弄了四辆大马车的东西，除了必须携带的药物之外，剩下的全是花里胡哨的杂物。</p>

林德左看右看，还嫌东西带得不全，打算再添一车的时候，被老车夫劝住了。</p>

好悬是被人拦下来了。不然林老总管再一通折腾，一车肯定装不下。</p>

叶葶叹为观止：“不就是去一趟围场，林总管怎么那么紧张？这是要把太子府搬空吗？”</p>

春芽笑着回道：“这算好的了，从前太子伴驾去趟行宫，林总管都要打点上半个多月，那才劳师动众呢。”</p>

叶葶皱眉，问道：“这样不会不好吗？”</p>

这阵仗都快能赶得上皇帝了。</p>

太招摇了。</p>

春芽却不以为意，道：“有什么不好的？殿下难得出行一回，要是寒寒酸酸的，只怕更不好了。”</p>

叶葶：“这又是为何？”</p>

“因为带的东西几乎都是御赐的啊。”春芽直接说了。</p>

随后她又思索了一会儿，笑着说，“林总管也说过，御赐的东西殿下在府里用都用不完了，而这种时候不正经地摆出来，怎么显示皇恩浩荡？陛下疼爱太子殿下，自然是希望殿下时刻记着的。”</p>

叶葶这下是听明白了。</p>

太子炫富不但没事，反而更好。</p>

也是了，毕竟太子深受皇恩已是事实，而太子不藏私坦然接受，这可能也是宣帝希望看到的。</p>

她喃喃道：“陛下真的很宠太子。”</p>

都快宠上天了。</p>

“这是自然，”春芽笑着说道。</p>

春芽看叶葶一脸的匪夷所思，就解释说道：“这也不能怪林总管担心，殿下几年在行宫就出了点意外，回来就生了一场病，缓了大半年才好，那时可吓人了。外面总是比太子府危险许多，陛下特意下旨令太子闭门休养，殿下就一直待在京中静养了。说起来，殿下也有好些年没出过远门了呢。”</p>

叶葶眉心一动，在这话就快狠准地抓住意外两个字，问了：“出了什么意外？”</p>

春芽说到这个，语气就有点犹豫了，含糊道：“也没什么……就是旧疾复发。奴婢也不怎么清楚，就是听说当时殿下是吃了不太干净的东西，后来不知怎么殿下就遣散随从，独自散心了，许是一时没留神，从观月台摔了下来，就病了……”</p>

叶葶一听，脑子里就有画面了。</p>

太子殿下风一吹就倒，真的是很娇弱。难怪终日足不出户。</p>

一朵真真正正的温室富贵花，日日待在府里，恐怕是比大家闺秀还闺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