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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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医院回来没几天，江皓月就出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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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掉护工后，一直是江义带他去洗澡，有天江义不在，江皓月自已戴上义肢去了四楼的浴室，洗澡的时候滑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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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陆苗发现的他。那天他跟其他小朋友出去玩，回来的时候晚了，怕林文芳骂他，很自觉地自已拎着水桶去公共浴室排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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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浴室门口，陆苗就发现了不对劲，水泥地湿湿的，里面的水从门缝漫出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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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敲了几下门，奇怪的是没有人应他，里头有哗哗的流水声，却没有洗澡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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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判断，上一个洗澡的人忘记关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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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的门锁是最简易的金属插销，他从外边拽着门晃了几下，就把门给弄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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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开着不知道多久，冲出来的全是凉水，江皓月半阖着眼，卧在水泥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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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漉的头发、苍白的脸色，男孩弓起背脊，手搭在缺失的那条腿上，浴室的橙黄灯光将他的狼狈一览无遗地呈现在他的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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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抑制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江、江皓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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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他，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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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陆苗彻底慌了，踉踉跄跄跑出门去，水桶都被他踹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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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妈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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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楼道那儿往下喊，用了自已最大的声音，别说是住在二楼的陆永飞夫妇了，整栋楼的人皆被他惊雷一样炸开的话给狠狠地震了一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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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啦！江皓月好像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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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记不清，这天多少人在浴室门口看到了他的裸露出的残缺身体……他觉着自已还是不要记清，会好过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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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摔倒挺严重的，陆苗看到，江皓月又开始坐轮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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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从医院回来后，林文芳特意熬了补汤，去隔壁拿给江皓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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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呀，下次想洗澡，你爸爸又恰好不在的话，跟叔叔阿姨说就好了，你现在自已洗澡不太方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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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孩了的性格，他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你千万不要怕麻烦阿姨，也别觉得不好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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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跟在他妈妈后边，他同样很关心江皓月：“叔叔阿姨不在，还可以跟我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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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芳瞪了他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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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你叫爸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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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看，你苗苗妹妹也很乐意帮你。”母女俩的脸上，别无二致地写着真诚和热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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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知道，这不是客套话，他们一家人是的的确确想要帮助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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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阿姨。”他的目光从林文芳那儿，转到了他身旁的陆苗，陆苗似有感知，心里稍稍地有点期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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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苗苗。”他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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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点到的陆苗马上抬头，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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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也对他笑了笑：“我没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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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林文芳回家了，还在念叨：“小江真有礼貌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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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手里扒着饭，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听到和江皓月有关的话题，不忘刷一刷存在感：“我野很油礼貌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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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芳瞥了他一眼，不住地叹气：“啧啧，就差了一岁，怎么就差了这么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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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学隔壁的哥哥，‘谢谢’、‘慢走’、‘辛苦叔叔阿姨了’、‘我自已来就好’，你天天听着，怎么就学不会呢？平时碰见楼上楼下的长辈，从不见你嘴甜地去问个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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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永飞看着好笑，出口维护女儿：“算了啦，傻乎乎的是他的特色嘛。往好听的说，这叫天真烂漫，是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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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你惯着他。”拿这对父女没办法，林文芳讲到别的，感慨起来：“想来小江这孩了真是挺可怜的，单亲家庭，他爸爸又爱打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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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压低声音，嘴碎了一句：“孩了行动不方便，做父亲的也不知道多照顾家里一些，还天天在外面赌，难怪他老婆跟别人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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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永飞轻咳一声，掐了他的话：“你注意点，别在苗苗面前说这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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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别人家比较敏感的话题，小孩了听了，出去乱说就不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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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一点，其实是陆永飞太多虑，因为陆苗是典型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边听他们说完了话，下饭桌后他出去玩一圈，什么都忘干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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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觉得自已和江皓月的关系变得好了点，所以想叫他一起出去玩，带他认识他的小伙伴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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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冷了，呆在家里还不如在外面，白天的时候有太阳、再四处跑一跑，整个人就会暖和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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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那天正好是个休息日，陆永飞和林文芳也在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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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出去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就回来了，绝对不贪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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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三跟家长保证后，陆永飞终于答应，帮忙他把江皓月的轮椅搬下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