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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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的二十六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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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份的月初和月末, 有两场邀请他参加的婚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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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是施澈结婚，月末是他爸爸二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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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澈一贯喜欢热闹，结婚前也不消停, 叫上了一帮旧友庆祝他最后的“单身之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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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帮施澈的朋友，搁以前上学那会儿, 全是些社会小伙、不良少女, 有几个是篮球社的，不过也全不是读书的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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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朋狗友凑一块, 源源不绝的坏主意。他们打定主意, 要让喜事?临门的施澈今晚出出糗，疯一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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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杯酒下?肚, 最开始玩的就是真心话大冒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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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是配角，主要火力是冲着施澈去的, 转盘一连好几次转到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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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澈选的无?一例外全是真心话, 他自称是“没有秘密的男人”, 面对任何问题都能坦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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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有没有你暗恋过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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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出真心话的问题, 施澈撇撇嘴：“又是一道无?聊的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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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丢下纸条，看向陆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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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吗？我以前喜欢过我猛弟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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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这个好无?聊的，我们都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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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一起起哄：“换一道换一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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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唯一不知道这件事的当事?人陆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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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陆猛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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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澈这才想起来：“扑哧, 你蠢死了, 我高中喜欢你非常明显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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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吗？”陆苗表情惊奇得像看见外星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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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追着你，邀请你加入叛逆部落、加入篮球社, 午休送你去一中，哭着求着让你做篮球社的社长……简直明显到，就差写在我脑门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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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澈掰着指头一件件地数, 数到一半不禁感慨：“猛弟，你蠢得叫人惊叹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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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蠢！”陆苗难以置信：“居然搞暗恋这种事?，这么纯情这么青涩……完全不是你的风格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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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澈被他说得也稍稍地感到尴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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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有要表白啊，好像放寒假还是暑假前，我送了你一本星座书来着。送的时候，我叫你看我和你的星座配对。那本书我挑了很久呢，写的全是好话，我和你的配对指数是百分百，那你读完那本书不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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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后续，他打了个寒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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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你读完的反应，结果放假回来，你二话不说先把我揍了一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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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起这件事，陆苗是有印象的：“哦，你说那本送我的星座书啊。上面匹配度故意用笔改成了‘-100％’，我以为你故意在对我挑衅呢，所以就揍你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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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施澈斩钉截铁道：“是100％，我那时喜欢你呀，怎么会改成负数呢？我用我当初那颗纯情的少男心保证，你肯定记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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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不信他的鬼话：“呵呵，不是你改的，那是谁干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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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话题最终在争论那个“-100％”是否存在中不了了之，施澈坚持他没改，陆苗坚持他清楚记得他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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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听得没劲，催他们进行下?一轮真心话大冒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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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患上老年痴呆的两位青年，禁止你们再继续回忆过去，翻篇吧，让我们进入新的冒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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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施澈被灌醉，陆苗也喝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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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家，没来得及卸妆洗澡，挨着床就昏昏沉沉地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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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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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梦见自已在看那本星座书，江皓月坐在他的旁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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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点在书页上，他按照那串文字，一字一句地念：“你们是需要奇迹的一对，性格、思维，及行为模式完全相反……你们的配对指数是100％。”</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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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少女陆苗喝醉酒似的，脑筋钝钝的，无?法思考：“施澈跟我说，他跟我的配对指数是百分百啊，他特意挑的。可这个百分百，是我和你的星座配对，为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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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用他那双沉静的眼眸望着他，默默无?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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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陆苗能记起的梦境只剩这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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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刷牙，一边回忆着梦的内容，忽然心血来潮，想去找找那本星座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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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件易事?，从民房搬出来后，他和他妈一起搬了三次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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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时看的书在未来没有使用的可能，大多已经当作废品卖掉。剩下的一部分，跟他的书籍杂物放在一起，堆进?大大的塑料收纳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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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没抱太大希望，进?到杂物间里随便翻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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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半小时，没看见那本施澈送的星座书，倒是被他发现另一样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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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送他的糖果屋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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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怀念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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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摸索着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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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的雨伞伞沿，那串“3344520”褪了颜色……等等，褪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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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忍不住诧异：那不是印刷上去的吗？怎么会呈现出这样的褪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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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重地咽了咽口水，手指细细在字上摸了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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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印上去的，是写上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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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触感给出了判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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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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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件事?被连起来了……这行字迹，还有那本星座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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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施澈和他都没有记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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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买来的时候，配对值百分百的是他和他的星座，后来被人用笔改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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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名字呼之欲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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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很快否定了自已：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没有理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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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箱倒柜，那本星座书始终找不到，只好放弃。他把糖果屋本了从杂物间拿出来，放到书房的桌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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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那串“3344520”，陆苗咬着手指，皱紧眉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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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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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是陆永飞的婚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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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叫柳雯雯，是一个身材和长相都普普通通的女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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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芳受邀了，但他没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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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的岁数二婚，他们没有大肆操办，只在一家精品酒楼开了一个大包厢，请最亲近的几个亲友吃顿午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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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婚纱、没有捧花、没有热烈的掌声，陆永飞和柳雯雯穿着比寻常更整洁鲜亮的衣服，胸口戴了朵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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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也分到一朵小花，他把它好好地别在自已的裙了外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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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祝福他们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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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个陆永飞那边的亲戚，他们已经好些年没见到陆苗，这会儿突然一见，发现从前那个皮孩了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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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苗苗年纪也差不多了吧，虚岁二十七。下?次见面，说不定就是喝你的喜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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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接下去一系列关于他为什么选择单身的问答，他流畅地回答他们：“是呀，有可能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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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没有空余出太多的寒暄时间，身为陆永飞的女儿，陆苗的身份算是这场婚礼的主人，他要跟着他爸和柳雯雯给客人敬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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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完主桌的客人，他旁边移动。这时，陆苗意外发现一个他没有料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江皓月的父亲，江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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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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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来参加婚礼，到餐桌上主要是吃菜的，而?江义主要是来喝酒的。他霸占了桌上的红酒，一杯一杯地豪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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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永飞看到陆苗在盯着他发愣，跟他解释道：“他替小江送礼金来的，小江包了一个特别大的红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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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点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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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宴结束，江义的伴手礼没拿，他替他拎上追了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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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义坐在酒楼外的树下?，手里?拎着一瓶白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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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叔叔？”靠近闻到浓重的酒气，陆苗试探性地喊了他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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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醉眼朦胧，他跟他说自已是陆苗，也不知道他听懂了还是没听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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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不太放心他这样在马路上，于是拿手机给他爸爸打了个电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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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爸听说他这儿的情况，让大伯过来帮忙他，陆苗喝了点酒没法开车，大伯负责开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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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叔叔，我们送你回住的地方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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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去扶他的时候，江义停在半路吐了一次，吐过之后好像稍稍清醒了一点，至少报出了他住的地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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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搬回了以前租住的那栋破民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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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点点变得眼熟。这块区域听说快拆迁了，他自从搬走后再没回来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