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孝者，论心不论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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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其登台讨论孝道，岂不可笑？”

<div class="contentadv"> 一些世家学子也都纷纷发言，声讨王会。

王会脸色难看，低着脑袋不发一语，只是紧握双手，指甲却已经嵌入掌心。

看着激动的众多世家学子，周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而后说道：“王会饿死其母之事，容后再议。”

“孤想知道，在王会心中，何为孝。”

周琦把王会推到台前，除了是准备为其正名以外，也是想要看看，对方是否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

若时至今日，王会都不敢为自己发声，那么此人纵然再有才学，终究还是缺乏胆魄，不堪重用。

真要如此，周琦也没必要太过在意王会。

相反，王会若能勇敢的面对内心，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自己申辩，才有资格得到周琦的提拔。

眼看众人尽皆安静下来，并且把视线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王会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抬起了脑袋。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怯懦与羞愧，眼中也没有了痛苦与迷茫。

正如前面的学子所言那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於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王会在母亲生前，不能给其优渥的物质条件，使得母亲活活被饿死。

若能在其死后，凭借自己的刻苦学习，立身行道，扬名后世，以显父母，又何尝不是一种孝？

假如他现在因为自责而自暴自弃，不能抓住这个机会，最终藉藉无名老死于田间，才是对父母最大的不孝。

念及于此，王会已经打算不再逃避，而是沉声说道：“窃以为，孝者，顺也，不违父母之命，可为孝。”

王会话音刚落，当即就有人冷笑道：“阁下此言，未免有些太过偏颇。”

“若父母让你杀人放火，出卖君主，做出有违背道义之事，是否还要一味顺从？”

“如此顺从，可称为孝？”

王会却是目视那人，道：“所谓孝道，博大精深，岂能一言而概之？”

“吾所言不违父母之命，可为孝，只是孝道的一种表现。”

“曾子曾问孔子：敢问子从父之令，可谓孝乎？”

“孔子曰：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于父，臣不可以不争于君。故当不义则争之。”

“忠、孝、义，皆良善品德，并不能区分而论。”

“阁下所言父母让子杀人放火，行不义之举，本身便有悖于孝道，按照孔子之言，父母行不义之举，子不可以不争于父。”

“立足于义，不悖于忠，顺从父母，方为至孝。”

那人被王会这番话反驳，顿时哑口无言。

周琦反倒是来了兴趣，问道：“若父母行不义之举，子劝谏而父母不听，当如何？”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送命题。

王会对于孝的理解首先立足于伟光正，若父母做出有悖于伟光正的事情，劝谏又不听，怎么处理呢？

若在后世，还能依法行事，行大义灭亲之举，很多电视剧都这么演的。

不过在这个时代，却不能如此。

父母纵然犯罪，子女若是举报父母，却也会被因为不孝而治罪。

为此，这个时代甚至还引申出了亲亲相隐的惯例。

也就是说，父母、亲人犯罪，隐藏他们的踪迹非但不算包庇罪，反而是合情合法。

就算事后被官府知晓，也不会因此对包庇者进行治罪。

对于周琦的这个问题，王会若说与父母决裂或者举报云云，也就有悖于这个时代普遍的孝义观念，会被天下人所不容。

王会若选择不予理会，那么又会推翻自己此前的观点，相当于自己打自己脸。

面对这个送命题，王会沉默许久，才斩钉截铁的开口道：“君不正，臣投外国；父不慈，子奔他乡。”

这句话一出，顿时让在场众人尽皆惊讶。

短短两句话，就阐述了孟子的君臣理念，还避开了周琦挖下的陷阱。

孟子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王会所言“君不正，臣投外国”，其实与孟子的这种理念不谋而合，也是这个时代人们普遍的忠君观念。

至于后面那一句，既保证了不会背上不孝的名声，又能避免不与错误的父母同流合污，可谓是一举两得。

看到王会才思如此敏捷，周琦也不由暗自称奇。

未曾想，方才被王会说得哑口无言之人，有些恼羞成怒的喝道：“你这个饿死母亲之人，有何资格在这里谈论孝道？”

周琦闻言，不由脸色微沉。

他刚才已经说过，王会饿死母亲的事情延后再说，没想到那名学子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居然还敢提及此事。

王会紧握拳头，脸色涨得通红，终究还是没有为自己辩解。

他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开口不合适，所以只能闭嘴。

周琦却是转头看向那人，神色平静的问道：“敢问阁下，供养父母，令其衣食无忧，可算得上孝？”

那人点头道：“自然算得上孝。”

周琦继续说道：“若供养父母算是孝道，汝府中牛马亦需供养，若只论供养，父母与牛马何异？”

那人闻言，脸色张红，却不知如何反驳。

周琦的话，也是引用了孔子之言，若单纯只是供养父母，根本不算孝。

周琦微微一叹，指着王会将其中隐情当众说了出来，众人听完尽皆愕然，既为王会此前生活如此艰难而震惊，又钦佩于老夫人舍身让儿子、儿媳活命的高义。

看到众人感叹完以后，周琦说道：“孝在于心，而不仅在于行。”

“若只是让父母衣食无忧，而不存敬爱之心，家庭富裕者皆可做到，此举可为孝道？”

“王会家贫，却仍旧从口粮之中艰难挤出食物供养母亲，母亲却因不愿拖累儿子、儿子饿死，又能说王会不孝吗？”

说到这里，周琦声音忽然变大，道：“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

“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间无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