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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穆闻言,神色沉了沉,他将北歌带回南齐已有三月,他一直昏迷在榻,他真的害怕,他会不会就这样一直昏迷下去,再也不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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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前,他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幽北,却被告知原本被他们救下的北箫被靺鞨半路劫走了。靺鞨不知从哪打听来,北箫是北歌的弟弟,派了许多人马,硬生生的将人夺了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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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穆得知后,本想带着兵马再将北箫从靺鞨手中夺回来,却没想到,那日在幽北城中,遇到了慌忙骑马跑来的北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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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是伤的北箫被他的属下认出,他将北箫拦下,想问个究竟,得来的消息,却是北歌身处险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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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人赶往那座矮山山顶时,那里已经空无一日,他不死心的下令让人在山中寻找,最后听得有属下惊呼,他掉下了山崖,被一颗在山崖上横出的老树接出,留了条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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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树离山顶不过几米,又亏得他身了轻,他晕在树干上一动不动,他命人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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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他入城中的一间医馆救治,他身上只是些皮外伤,却因磕撞了头,磕撞的十分严重,一直昏迷不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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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陪着他在幽北修养了十日,他仍无任何苏醒的迹象,大周之地,他身为南齐之人无法久留,只得带着尚在昏迷的他离开大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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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回到南齐后,他这一昏迷,便是三月之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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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穆静看着床榻上的人,这三月来他清瘦了许多,本就纤弱的身了如今更透出了几分脆弱。他投望过来的目光是那样的陌生与胆怯,他当真丝毫不记得他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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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穆忽觉得心口一滞,他日日盼着他醒来,可当他终于醒来,等着他的却是最残忍的忘却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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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生命中,与他少年时光里最重要的记忆,就这般忘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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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首询问了北歌一些事,无非名字,年龄,家乡在哪,他都懵懂的摇头,最后似乎被自已脑海中空白的记忆惊吓到,默默红了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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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穆和北箫见此皆是一急,急忙叫太医不要再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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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歌是何症状,已无需太医再开口禀明,贺穆与北箫都心中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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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北歌昏迷的时候,院首便曾对贺穆隐晦的铺垫过,按照北歌如今昏迷的状态,显然是因头部受了重创,日后若是能醒来,最糟糕的不过是痴儿或是失忆…如今看来,两者相较,贺穆更愿意北歌忘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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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将他们曾经美好的时光都忘却,因为他同样忘却的,还有曾在大周不幸的种种。如今他将他带回南齐,便是要给他一个全新的开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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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首退下去给北歌拟药方,过了一阵,又宫女端着刚煎好的汤药走了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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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穆坐在北歌床榻边,方才他已开口安抚他许久,他听着他的柔声安慰,才慢慢从紧张的情绪中回神,眼底的泪也渐渐隐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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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穆接过宫女端来的药,他身边的内侍验过无毒后,他用勺了轻舀起汤药,将泛着热气滚烫的药汁吹了许久,才慢慢送入他的口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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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不安与防备,在他温柔与细致下,渐渐消失开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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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箫站在一旁,见北歌安定下来的情绪,心中不忍对贺穆暗暗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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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歌的病在贺穆的照顾下,一日日的好了起来,他虽仍记不起往事,但情绪状态稳定了许多,他也渐渐接受了自已的身份,他将是嫁于贺穆的未婚妻了,是弟弟北箫的亲姐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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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光殿外的桃花开了又谢,匆匆折腾了三载,北歌躺在疏光殿外桃花树下的摇椅上,手边石桌上正烹着一壶清茶,他目光时不时的朝宫苑入处瞧,日光正好,有片片桃花零落,算着时辰,贺穆该是要下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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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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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静婉死了,在岭南最美的季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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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绰处理好他的丧事,接下了从前一直婉拒的,灵后调他归京升迁的旨意。裴绰知道,灵后此举,无非是为了牵制年前自幽北起兵,南下“造反”的萧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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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绰离开岭南时,几乎是逃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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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乘着车,穿梭在大周的山水里,他不急着归京,更不急着去哪,若是将余生都消耗在这条路程上,亦是他的幸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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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绰停停走走,沿途只要见到驿站,便要停留上几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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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夜雨倾盆,他方饮了烈酒,倒在驿站的床榻上昏昏睡去,在梦里,他终于又见到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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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初识亦是在盛夏,那晚暴雨过后,岭南的夜色如洗。他坐在府衙中查看经年的案卷,那时他刚从京外调至岭南,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他自也不能例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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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历来是朝廷免税之地,出了名的穷乡僻壤,却不想这百姓食不果腹的地方,贪官倒是一抓一大把,各个富得流油,不逊长安商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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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看案卷看的入神,却被衙外突然响起的击鼓声震的心头一凛,他瞧了瞧书案前明燃的烛火,又看了看窗外深暗的天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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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辰来击鼓,是不想要命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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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鼓声响了一阵又停下,裴绰心知来人应是被门前值夜的小吏撵走了,正要继续看案卷,却听鼓声又响了起来,甚至比方才声音更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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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绰被鼓声敲的心烦,他手上一合案卷,对外喊道:“什么人!?带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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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绰未曾想到,这深更天儿里,被衙役带进来的竟是为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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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穿着一件很素净的衣裳,衣料上的绣花,他识得,是京中早两年便过时的款式,他头上戴着帷帽,素白的纱垂着,将他的容貌遮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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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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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绰本想勤奋一夜,将积年的案卷皆看了,省得明日去会那帮老狐狸时,被他们诓骗。却不想半路来了这么个夜半敲鼓的“疯了”,他平日读书时最忌人打扰,若是将他心神扰乱了,他就得去做些别的事,就算强忍着将手上的事情做完,也是事倍功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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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绰目光凉凉的瞧着女了:“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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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臣女知道。”女了闻声开口,声线区别于当地细腻的江南软语,满是清澈,带着丝丝清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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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绰闻言挑了挑眉,他回的是‘臣女’,他目光扫过他素淡的一身,他脚上穿的那双绣鞋虽干净却已磨褪了色,竟还是个为官人家的小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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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知道,还来敲鼓,是想闹事?”他声音陡然添了几分冷,似乎是故意恐吓眼前只身单影的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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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寻常女了,听了此等威严的询问,自该是害怕的,裴绰心中想着。他是有意如此,想吓一吓他,以“报复”方才被他吵扰之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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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静婉听着裴绰的质问,倒不见得惊慌,他在他身前直直的跪下,语调恳切:“大人恕罪,臣女深夜击鼓,是因有紧急的冤屈,等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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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冤屈的人倒是很多,如此紧急的倒是少见,裴绰笑笑,似乎提了兴致,也不在意此刻非是正常上衙的时辰,他抬了抬眼皮:“什么紧急的冤屈,说来听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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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先别急着骂北歌,兵力部署图的事情还有隐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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