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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中,四面八方,尸鬼大军无声无息地接近了凉州城,马蹄声渐沉寂。荒野内静得只剩下寒风“呜呜”之声,一名高大将领骑着马,上了城外的小山丘。</p>
他身材高大,披一身黑色战铠,戴着黑色狮形头盔,那战铠只包裹了他健壮的胸膛与肩膀,露出他壮硕的手臂。与一众干枯的手下不同,他的肤色呈现蓝灰色,如同热血在经脉中冷却,凝固后呈现出的暗蓝与苍灰。他的双目深邃,瞳孔也保持着生前的形状,一张脸毫无龟裂,眉毛、头发、指甲亦栩栩如生。</p>
他就像一具蜡像,唯一证明他没有体温的,便是雪花落在他裸|露的肌肤上,却不融化,他的身体正如积雪的灰石,屹立于山丘顶端,沉默地注视着远处凉州城。</p>
雪越下越大,片片飞扬雪花之中,传来一个妩媚的女声。</p>
“总算要开始了么?”</p>
另一个男声带着吊儿郎当的意味,低低答道:“战死尸鬼们都来了,你说呢?”</p>
翌日清晨,天不亮时全城就响起“当——当——当——”的戒备钟声。鸿俊瞬间被惊醒了,伸手就往一旁捞,手掌却被李景珑握住。</p>
两人静静睡在被窝里,李景珑显然醒得更早些,睁着双眼,听见外头脚步声来来去去。李景珑握着鸿俊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p>
“你不必担心了。”李景珑说。</p>
鸿俊已彻底清醒过来,说:“它们来了。”</p>
李景珑说:“我先去看看情况……”</p>
言毕将起身时,李景珑却觉心脏一阵疼痛,便以手撑着喘息,鸿俊坐起来,低声道:“我看看?”</p>
昨夜除了百姓与将士性命,鸿俊还在担忧李景珑的心灯,两人都身穿雪白单衣,鸿俊伸手解开李景珑的衽,看他的胸膛。在他赤|裸胸膛上,鲲神所下烙印已变淡了不少。</p>
“鲲神的妖力有限。”鸿俊说,“持续不了多久。”</p>
“走一步算一步罢。”李景珑说,“没办法。”</p>
李景珑望向鸿俊,鸿俊却道:“让我试试?”</p>
李景珑神色一动,鸿俊以食中二指沿着李景珑胸膛上烙印轻轻滑动,指尖带着法力的光芒,他低声说:“我懂了……原来是这个意思。”</p>
“什么意思?”李景珑侧头,几乎是挨着鸿俊耳畔低声说,呼吸交错间,鸿俊耳根子却红了,说:“你别闹。”</p>
“鲲神所下的这道符咒。”鸿俊解释道,“是守护你心脉用的,注入灵力的,必须是妖……有妖族之力。”说到这儿,鸿俊又有点紧张,瞥李景珑,李景珑说:“所以,你也能加深这烙印。”</p>
鸿俊一点头,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p>
“怎么会嫌弃?”李景珑说。</p>
鸿俊便放心将妖力注入那烙印中,突然想起一事,说:“关于我的丹药,无论赵子龙说什么,你都千万不要相信它。”</p>
李景珑:“???”</p>
“好了。”鸿俊以手指抹过李景珑胸膛,把妖力注入鲲神留下的烙印中,李景珑左胸心脉处,再次现出曲折的瘀青符纹。</p>
“挺难看的。”鸿俊皱眉道,“我看看换个形状……”说着想借妖力去调整那瘀青烙印,李景珑哭笑不得道:“除了你还谁看?走了!”</p>
风雪中,李景珑快步上了凉州城城楼,望向远方。</p>
哥舒翰、张颢、一应河西军将士,秦亮等人早已到齐,只见城外四面八方,全是尸鬼。</p>
李景珑喃喃道:“来了这么多?”</p>
哥舒翰深吸一口气,答道:“我倒是要看看,这些妖怪究竟想如何攻下这固若金汤的城池!张颢,将信鸽派出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在三天内召集河西全境军队,前来此处,与我夹击这些怪物!”</p>
李景珑色变,正要劝阻之时,秦亮却马上使眼色,哥舒翰一瞥李景珑,说:“李景珑,跟我走,正有事问你。”</p>
凛冬,将军府外山川尽是松树,不少树枝被雪压断,发出“噼啪”间隔“哗啦啦”的落雪声。</p>
莫日根服药后睡着,伤口开始愈合结痂,却有些发热。鸿俊给他用了些米羹,便让他继续睡,想必也是困得狠了。自己则捧着碗出来,与陆许两人并肩蹲在廊下吃饭。</p>
陆许吃着饭又要吃雪,鸿俊忙让他喝水,别再抓雪往嘴里塞了。</p>
“哟,这不是雪岭的那个傻子么?”将军府内,一名守卫发现了他。</p>
鸿俊看看陆许,再看那守卫,陆许马上现出警惕眼神,守卫见两名孱弱少年蹲着打量他,也不说话,像两条狗儿一般,便上前道:“傻子,我是你爹啊,快叫爹。”</p>
陆许看着那守卫,眼泪突然流了下来。</p>
将军府厅堂中。</p>
哥舒翰不住咳嗽,李景珑摊开鸿俊给他的图册,朝众人说道:“各位,这种怪物,名唤‘尸鬼’,确切地说,乃是历朝历代,战死后的将士化身而成,也即‘战死尸鬼’。”</p>
哥舒翰说:“图册上并无详介,你是从何得知它们的经历?”</p>
李景珑一瞥秦亮,秦亮却没有说话,也咳了几声。李景珑知道他不想说出过往经历,便自若答道:“驱魔司中,曾有案卷记载。”</p>
“可有破敌之术?”哥舒翰又道。</p>
“没有。”李景珑沉声道,“但这群战死尸鬼,昨日撤退显然是奉某种号令,所以卑职猜测,它们多半有个头儿,只要能找到这个头儿,说不定就能让它们撤军。”</p>
正在此刻,后院传来喧哗声,夹着鸿俊的嚷嚷,李景珑一惊,忙一阵风般地赶去。哥舒翰眉头深锁,众人忙起身,不知发生何事。</p>
后院内,鸿俊一脚将那守卫踹到走廊里,守卫险些吐血。</p>
“你再欺负他让他喊爹?”鸿俊说,“看我不揍死你!”</p>
“别动手!”李景珑道,“不是说不揍凡人的么?”</p>
几名守卫扶起那守卫,哥舒翰怒道:“谁先动的手?!”</p>
李景珑一看就知道发生何事,多半是守卫欺负陆许,鸿俊忍不住出手教训人,忙道:“不碍事,老将军,说开就好了。”</p>
哥舒翰咳了几声,手指点点鸿俊,似要说什么,鸿俊突然脸色一变,沉声道:“你没事吧?”</p>
哥舒翰一句话,半晌说不出来,陆许躲在鸿俊身后,好奇地看哥舒翰。</p>
“他死了。”陆许说。</p>
那句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击在众人胸膛,只见哥舒翰口鼻溢血,朝后倒了下去。</p>
“将军!”</p>
“国公!”</p>
所有人慌张大喊,上前去扶哥舒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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