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梦境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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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许已力有不逮，喘息着不住招挡，被莫日根一脚踹在胸膛，瞬间倒飞出去，摔在楼梯上。</p>

“放过你自己。”陆许说，“生者寄也……”</p>

“不。”莫日根飞跃追上，冷冷道。</p>

旋即他侧身，修长身材掠过空中，一式肘锤，带着全身之力狠狠朝着陆许撞下去！</p>

“下去吧！”陆许竟是以一个绝不可能的姿势，在楼梯上搭着扶把来了个旋身，令莫日根扑了个空，下一刻陆许反而从莫日根背后冲了上来，朝他背上一撞。</p>

巨响声中，木楼梯在两人的力量下一起断裂，莫日根与陆许同时摔下了一楼，却“哗啦”一声入水，一楼内竟是一个氤氲着热气的澡堂大池！</p>

其时长安挨家挨户已空无一人，全去了大慈恩寺朝觐，澡堂中从四面八方淌下热水，哗啦啦流淌，皂荚、玫瑰、混合香料带起香气不断蒸腾。莫日根一摔下去，两人都猛呛了几口水，浑身衣服贴着身上肌肉，陆许还扑过去揍他，带起一道水花，莫日根却轻巧地一绊，将陆许在池中绊倒。</p>

陆许要起身，莫日根马上按住他的头，陆许在暖池底部吐出一连串气泡，猛地抱住他的腰，以塞外的摔跤手法给他来了招“搬山断马摔”，这招乃是将人摔下地后，锁住敌人膝、肘、腰处关节，完全制住，不让对手借力起身的滚地招数，既伤不得敌人也并无多大作用，然则在水底这么一摔，两人却同时浸着，都出不了水。</p>

莫日根猛力挣扎，却被陆许贴身从背后锁定，一同沉到灼热的水底，而周遭仿佛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变化——陆许身上，犹如有着千丝万缕的缠丝气，正在不断侵入莫日根的胸膛。</p>

那是白鹿的梦境之力！莫日根猛然醒悟过来，先前两人交手时，陆许看似一口气不停只出招，法力竟是慢慢发散开，千丝万缕地缠住了他的全身，令他如同扯线木偶般，全身经脉都被陆许的灵力所连接，而所有的灵力，都汇集向陆许的双手，那双手，现在正从背后紧紧抱住了莫日根，两手交叠，覆在了他的身前。</p>

紧接着，“嗡”一声浴池内亮起耀眼白光，只是一刹那，便沉寂下去。</p>

两人从池中慢慢地浮了起来，一动不动，同时被陆许拖进了一个浩大的梦境里。</p>

“我赐你白昼的温暖。”</p>

话音落，莫日根将手掌从陆许额上拿开，陆许渐渐平静下来，与莫日根安静对视。</p>

关城之下，莫日根单膝跪地，诧异地端详陆许，陆许抱住他的脖颈，大喊道：“你还知道来？！”</p>

莫日根一时手足无措，说：“什么？你说什么？”</p>

陆许再顾不得其他，紧紧地搂住了他。</p>

“我赐你黑夜的安宁。”他低声在莫日根耳畔说。</p>

两人化作白光，于雪花纷飞的冬夜里散作光点，消失。</p>

嘉峪关前，莫日根与陆许埋伏在草丛里，望向远处的一头熊。</p>

“嘘。”莫日根单膝跪地，朝陆许说，“别说话。”</p>

陆许跪在莫日根身后，伸手搂住了他的腰，侧头贴在他的背上。</p>

“你这样我没法抽箭……”莫日根说。</p>

森林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莫日根说：“看吧，跑了，自己说，晚上吃啥？”</p>

陆许笑了起来。</p>

天台山深处，莫日根在前头走，陆许在他身后无聊地、心事重重地跟着。</p>

“我常来这儿打猎。”莫日根说，“觉得如何？”</p>

“老实说，很无聊。”陆许随口道。</p>

“好罢。”莫日根无奈说，“那你想去哪儿？”</p>

陆许示意他继续走，莫日根一时便有些气馁，直到抵达幽谷最深处，陆许不禁“哇”的一声，此处乃是嘉陵江的源头，飞瀑如泄，一潭碧绿之水清澈见底。如宝石般折射着日光。</p>

两人脱了衣服，赤条条地浸在水里，莫日根让陆许慢慢走到池中，陆许从未学过游泳，紧张得有点打颤，莫日根却道：“慢点，慢点，别怕，我不会放手的。”</p>

两人在水里载浮载沉，陆许游了几下，扑了莫日根一脸水，莫日根哈哈地笑了起来，陆许说：“笑什么？”</p>

“像条狗。”莫日根说。</p>

陆许要揍他，却不大会踩水，险些呛着了，莫日根忙一手搂着他，另一手划水往岸边去，陆许第一次与人这般赤|裸且肌肤相贴，总觉得十分不自在，片刻后两人都自动分开了。</p>

入夜，驱魔司中灯火盎然。</p>

陆许尝试着幻化出鹿角，那被斩断后的鹿角却只有极小的半截，莫日根在旁看，手掌中发出微光，尝试着帮他疗伤。陆许从他眼中看出些许怜悯之意，便侧过身，不让他再看，赶他出去，告知自己要睡了。</p>

夜半，莫日根感觉到自己的身周发出微光，整个驱魔司中都充满了白色飞扬的光点，他知道那是陆许在施法，每个夜晚，他都释放出白鹿的力量，希望给所有的同伴们一场美梦。</p>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看见陆许赤|裸上半身，盘膝坐在廊前，双手在身前释放光芒，似乎翻来覆去地变幻着什么。</p>

莫日根说：“陆许？”</p>

陆许马上将双掌交错合拢，把手里的那团光揉散，光点砰然破碎，温柔地流散在夜里。</p>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回头看了一眼莫日根。</p>

“为什么不睡？”陆许问。</p>

莫日根说：“外头凉，总不穿上衣，别冷着了。”</p>

陆许：“……”</p>

陆许一手扶额，进房去，大声地拉上了纸门。</p>

莫日根：“？？？”</p>

“我以为苍狼白鹿，都是……可是……”</p>

“你有话就直说吧。”</p>

“鸿俊说得对，当不成……那啥，就当兄弟吧。”</p>

“我本来与他就是好兄弟，你想太多了吧，蠢狼！”</p>

“我是说……我和你。”</p>

“……”</p>

“先前我觉得苍狼白鹿，是该当夫妻的，所以才……才……你别怪我冒昧……都是我不好……”</p>

“那是自然。我也没喜欢过你。”</p>

“那就好，陆许，我不是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p>

“简直莫名其妙。”</p>

兰陵琥珀房中，莫日根安静地躺在榻上。</p>

陆许侧过手掌，轻轻按在莫日根的额上，低声说：“我赐你黑夜的安宁。”</p>

那一天，他想起了莫日根唤醒自己时的咒文，同样的，他也一手按在自己的额上，认真地说：“我赐你白昼的温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