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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安歌不由地退了一步,紧惕地看着他。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把你的命运交给他,我想看看,最后他发现自己被玩弄的时候,会不会立刻杀了你。”曹炟的语气里有着莫名的残忍。

话音一落,他再度提起了她。

他的轻功极佳,而且对于这片森林自然是比其他人要熟悉,那些机关也都是他当时亲自监督布下的。是以他带着她在林中穿行,轻车熟路,很快便到了目的地,将她狠狠地丢在沈婥的墓前。

她被摔得七晕八素,听得曹炟道:“沈婥,这个女人替你选了这个墓址,却又引来那个人,她是故意把这片森林变成战场的,你说她该不该死?”他的黑色大氅在风中冽冽,语气冰寒如同地狱修罗,安歌能感觉到他的杀机重重,他是动了真怒,是真的要杀她了。

当然沈婥是不会回答曹炟的问题,他呵呵冷笑两声,目光落在安歌的身上,替沈婥回答,“该死!”

不等安歌说什么,他猛地往墓碑上一按,墓门打开。

他提着安歌,就进入了墓中。

墓中阴冷潮湿,安歌虽然知道墓的主人乃是曾经的自己,但光线晦暗,阴风阵阵的情况下,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齐王爷,你将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曹炟不回答,只是将她揪到墓中心沈婥的棺材前,蓦然将琉璃棺外部的棺椁掀开,安歌的目光落在琉璃棺内,却哪有沈婥的影子。里头空空如也,除了那些陪葬之外,沈婥的一根儿头发也未落在里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

曹炟道:“你当真以为,我会将她安葬在这里吗?你当真以为,我会信任你这个居心叵测的女子吗?”

安歌震惊地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男子肯定疯了。

他为了把沈婥葬在这里,是被一路追杀着来的,他为了为她寻找一个墓穴,也算是绞尽了脑汁,为了将她顺利地安葬在这里,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甚至为此而杀了许多无辜的人,可是到最后,这原来只是他的一个把戏?

或许他之前就与她打着同一个主意,只不过是利用沈婥墓,将皇帝曹煜吸引到这危险重重的地方杀死!

安歌此时不由地有些自嘲,她之前还以为,这曹炟嘴上虽然不承认,但心里说不定早就暗恋着沈婥呢!

原来是她把他想得太好。

皇家的男子,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曹炟说到这里,忽然又推开了琉璃棺盖,安歌看懂了他的意思,心头一阵惧怕,就在曹炟要将她扔进棺材里的时候,她忽然向曹炟喊了声,“沈婥,我没有输给曹煜,我只是输给了你。可是,我也不是真正的输给你!”

曹炟震惊地看着安歌,她说的这句话,是他和沈婥生前所见最后一面,曹煜登基的前一日,他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那时候起,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再次得到她的消息,便是她的死迅。

曹炟神情数变,终是将茫然冰寒的眸光落在安歌的身上,“你,你——”虽然想要镇定,一时间却说不出整话来。

安歌此时心跳的亦是厉害,她刚才这样喊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或者是肆机逃跑,但是曹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她可一点都没有把握。此时见状便以为有了生机,忙企求地道:“齐王爷,既然您已经将她的尸体移至别处,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纠缠呢?不如你赶紧出林去,皇上现在还不知道是齐王爷您在林中……”

曹炟听了她的话,神情却又恢复成淡漠的模样,甚至是冷笑起来,“安歌,我差点被你骗了,你知道吗?她从来都不会这么低声下气的与我说话,所以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那句话,但是我能确定你不是她。既然你这么喜欢学她,不如你便去地下陪她!”

话虽然说的狠,到底这件事过于诡异,眼前的女子如何知道他对沈婥说的话,还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她与沈婥到底有何渊缘?这种种的疑问都让他有所疑问。安歌便抓住他犹疑的片刻,忽然摆脱他的钳制,往墓外跑去。

曹炟如梦初醒,眉目间满是煞气,“别跑!把事情说清楚!”

安歌也知道她其实根本跑不出曹炟的手掌心,这时已经悄悄地顺手抓了一只花瓶在手中,很无奈地走回了两步,“齐王爷,您就放了我吧,我真的是无辜的,是你找我来给敬和皇妃寻墓的,是皇上让我带路的,你们二人的话,我一个普通女子如何能够违抗……”

“废

话少说,我只问你,你怎么知道刚才那句话?”曹炟冷冷地问题。

“其实,其实是蒙的了,我看到棺材里有这句话啊……”

“棺材里?”曹炟很是意外,不由自主地转头往棺材里看去,安歌适时地举起了手中的花瓶,迅速地击在曹炟的后脑。

曹炟闷哼了倒了下去,软软地爬棺壁上。

安歌把手中的花瓶一扔,曹炟啊曹炟,枉你自诩聪明,还不是栽在我的手里?

她用力地将他推到棺材内,看到曹炟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她长舒了口气,终于又捡了条命呀!

当她还是沈婥的时候,无数次都想把曹炟打败,杀死。可是最后都没有得逞,万万没有想到,沈婥的一句话却能置于他死地,沈婥曾经躺过的棺材,便是他最后的归宿。

想到他终究也算是为了沈婥而死,前生后世,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真正为她而死的男人,她便心存悲悯地探身到棺内,为他把衣裳扯扯整齐,又把他凌乱的黑发拨到一边,还将他的手摆成自然入眠的模样,一切就绪,她又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唯愿生得潘安貌,胜得子健八斗才”,这句话,曹炟绝对担得起,然而自古红颜薄命,蓝颜亦是如此。

她喃喃自语道:“齐王,若不是你紧追不舍,定要杀我,看在你仍然会因为沈婥的一句话而上当受骗的份上,我都不会想要杀了你。可是现在……齐王,你安息吧。”

正当她准备把棺盖盖上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个眼熟的东西从曹炟的怀里掉了出来,她探手将那东西取出来,却是个用金丝绣线绣成的香囊,香囊已经很旧了,却依然可以看出原本的缠枝莲图案,安歌吸了口气,连忙拿到眼前细看,只见图案里果然套入了“婥”这个字。

这个香囊,竟是她亲自绣的,是她的香囊!

她努力回忆,终于想起来这个香囊是如何到了他的手中。那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已经成为曹煜最贴心的帮手了。一次她与曹煜、曹炟、曹煣还有尹白玉等人一起打马球,回到房间后发现自己随身的香囊掉了,原本也不是意义重大的香囊,后来就没在意这件事了。

完全没有想到,丢失了多年的东西,竟然从在此时出现了!

她愣了片刻,心头终于冒出一个念头,“难道,他是真的对她好?真的爱她?”

再将目光投到曹煜的脸上时,她对他的看法完全癫覆了以往的认知,香囊被她紧紧地攥在手中,几乎攥出汗来。

之后,她将香囊收入了自己的怀里。

也不打算盖上棺盖了,就让他留在棺材里,生死由命吧!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间,曹炟忽然睁开了眼睛,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冷不防从后面揪住了她,她啊地惨叫了声,看向曹炟时,他已经从棺材里跳了出来,此时把她狠狠地往棺材里扔去。

安歌心里头知道,若是自己被扔进棺中,棺盖盖住后,最多只需要一个时辰,她就会憋死在棺材内。

所以她蓦然抱住了他的胳膊,死死不松手,“齐王爷,我是你这边的人!我与沈婥一样,身负寻找真龙天子的使命!你现在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谁是真龙天子又有什么关系?”当初若知道她最终会死在曹煜的手中,他又何必相让?

曹炟的脑中,是沈婥出现在他眼里的各种片段……

为了寻找真龙天子,她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但是最后的结果呢?

曹炟用另一只手,用力地将安歌紧抱着他胳膊的手指缓缓扳开,“安歌,真龙天子是谁,早有定论,那是沈婥选中的人选,难道你想癫覆她的选择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利用沈婥来欺骗我,该死!”他的声音冷冽如冰,透着上当受骗后的愤然。

安歌还想要说什么,几个手指已然被曹炟扳开,她的身体不由自请坠入棺中,没等她爬起来,他已经推上了棺盖,任安歌在里头用力地敲击,沉重的棺材毫无反应。

曹炟像一幅冰冷的雕像,无情淡然地看着她在棺内挣扎。

“你最好保留力气,因为你还要等着他们来救你。”

曹炟说完,又将外面的棺椁也盖上,安歌的眼前忽然黑了。

狭小的环境,凄黑的空气,一种将要窒息的恐惧,令她刹那间安静了下来。难道真的是天命难违?这个墓原本就是她为沈婥选中的地方,现在她真的被关了进来,一个时辰内,若是没有人打开这棺材,她必死无疑!

“沈婥啊沈婥,你在天有灵保佑我活下来,为你报仇,并且完成你未完成的使命!”

默念完又忽然醒悟,安歌就是沈婥,沈婥就是安歌,虽然皮相不一样,但却是同一个人,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又怎么会不知?

现在居然求沈婥保佑,可是沈婥明明陷在这棺木里……

她一时只能在棺木中露出一个苦苦的笑容。

曹炟应该是走了,不过片刻的功夫,森林内安静的仿佛就只剩余曹煜与况离了。

一直云淡风轻的曹煜,此时终于再也掩不住眸子里的愤怒。

“况离,朕要你立刻找到八夫人的位置,朕要去救她!”

这是他第三次这样命令况离了。

况离面色灰白地跪了下去,“皇上,在我的卜算中,八夫人乃是已死之人,气运已灭,我没有办法卜出她在何处。”

“无能!”曹煜一脚踢在况离的胸膛上。

况离这一路原本就是受伤不轻,这时候被踢的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曹煜转身,扶着额角,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才向况离道:“这一路陷井重重,朕知道,我的好皇弟就在这片林子里,他亲自出手阻拦朕寻找沈婥墓,所以她的墓一定在此处。朕这次不会白来一趟,况离,朕要你将功孰罪,尽快找到沈婥墓!”

况离艰难地站了起来,“在下定不辱命!”

……森林里忽然暴发出一阵长笑……

曹煜和况离齐齐抬头往周围看去,况离更是做好了攻击的准备,而曹煜却显得一派云淡风清,“六弟,我知道是你,事到如今,你我都不必躲躲闪闪,我到这里来,不过是要回沈婥的尸体而已,并没有打算为难六弟。”

然而,对方似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长笑声忽然停上。

曹煜又等了片刻,才知道对方已经走了。

这时候,况离忽然惊喜地说:“皇上,他们全部都撤走了!”

曹煜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况离将手中的永卦钵打到半空,使它旋转,“从卦相显示,此林生门大开,而且皇上您听,林中已经有了鸟鸣声,代表着那些隐于暗处的人都离开了,所以此刻我们能够很容易找到敬和皇妃之墓。”

曹煜听了,眉头却微微拧了起来,心里头升起浓浓的疑惑,为何他的好皇弟会忽然撤走?

然而此时想再多也是枉然,只下了简单的命令,“快带朕去沈婥墓!”

曹煜到达墓前的时候,发现小郡王夏炚和庞鹰竟然也已经到了,而且两个人正与那巨蟾混战在一起。

曹煜喝了声,“你们二人还不住手!”

二人齐齐地退开,那巨蟾却是得寸进尺,咕咕往前冲来。

幸而况离及时出手,洒出一包粉末,那巨蟾感觉到粉末之厉害,迅速地往后退去,逃往森林深处了。

这也是因为况离听说了巨蟾被请出郡王府,猜测到有可能到了沈婥墓前,为防万一提前做的准备,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夏炚和庞鹰都受伤很重,此时二人皆向曹煜见礼。

曹煜一摆手,冷冷道:“你们即是到了这里,不赶紧打开墓室一探究竟,却还在这里纠缠什么?”

庞鹰道:“若不是他,属下早就找到了皇上。”

夏炚却是语气平和道:“只是误会而已,庞兄担心皇上的安危,关心则乱,我不会怪责庞兄的。”

“你——”庞鹰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不过此时,曹煜可没有心情研究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何事,目光阴聿地看着那座墓,情绪复杂。

脑海里却滑过曾经与沈婥在一起时的画面……

她的音容笑容,她临死前的情景,都那么鲜明地浮现出来。

正在这时,曹煣居然也到了,亦是满身的狼狈,见此情景,马上进言道:“皇上,此处阴沉潮湿,本就是恶地,森林里又是重重的危险,实在没有必要将墓址再行迁移,不如便在这里炸掉它,一了百了!”

倒是夏炚,见曹煣也出现了,安歌却没有出现,马上问道:“安歌在哪里?你们谁见到她了?”

无人回答他,此时,安歌的性命在这些人的心里,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曹煜转头问况离,“对于八王爷的意见,你有何看法?”

况离木无表情地答,“此意见甚好。为了她的身后事,实在已经发生太多事,不如此刻将墓炸平,一了百了,以后大家都不再为此烦恼。”

曹煜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但朕要百分百确定,她是真的在墓中。况离,想办法打开此墓。”

“是!”

况离走到墓前观察了须臾,手往墓碑上按去,听到墓门沉重开启的声音,一直很从容的曹煜忍不住往前冲去,却听得嗖嗖有声,墓中射出两支利箭,况离与夏炚离得近,二人同时冲上前,夏炚徒手抓住了箭矢,只觉得手心里一阵火灼般的痛,箭又往前窜了一截,在将要刺到曹煜胸前的时候堪堪停住,曹煜目光复杂地看着夏炚流血的双手,说了声谢谢。

另一边的况离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因为离得太近没法反应,则是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支箭。

箭矢从肩头穿过,箭尖还在往下滴血。

曹煜见状,凝重道:“

庞鹰,照顾况先生!”

庞鹰和曹煣离得稍远,此时各自扶住了夏炚和况离,墓门也已经洞开,一行五人,却不敢再随意进ru了。

此时,其他四人都是伤痕累累,唯有皇帝曹煜精神尚可,他吸了口气道:“朕要亲自进去看一眼。你们在外面等着朕。”

庞鹰闻言,二话不说,已经鼓起最后的力气,像一阵风从曹煜的身边刮过,进入了墓里。

片刻之后,听得他在里头喊,“皇上,里头只有一具棺椁,没有机关。”

几个互视一眼,相扶持着往墓里走去。

曹煜终于到了沈婥的棺椁前,不知为何,全身的力气反而在刹那间被抽掉了似的,他扶着棺椁缓缓地坐下来,背靠着棺椁,忽然哧地一笑,“婥儿,你始终还是跑不出朕的手掌心,无论生,无论死,你都逃不出朕的手掌心,朕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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