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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谷是周军进入西山部落的唯一要道。
在此谷两侧,山峦绵延。
山下是热带雨林风貌,山顶却是四季积雪,亘古不化。
如果是一个两个人,不排除准备充分的话,能翻过那高山,可千军万马却绝不可能。
以前,大风和月华部落在葫芦谷的那边,和这边的西山部落几乎没什么来往。
每年只有短暂时间,有茶马商人不辞辛劳,穿越这条古道,将双方匮乏的物资进入交换。
这样辛苦一趟,赚来的利润足可保障一年的生活,可这其中的艰辛却是一言难述,正因为难,所以才有厚利。
而今,却不是一支茶马小队,而是上万大军。
上万大军为了不引起周军斥侯的注意,还不敢走被人趟出来的那条山间小路,而是从两侧的山谷、悬崖、溪流、密林中穿行。
那里,也许是从这个世界诞生开始,就不曾有人类足迹到达过的地方。
这一路行来,减员着实严重。
被蛇虫咬伤咬死的,因为莫名其妙的疾病高热而死的,因为复杂的地形坠崖坠谷或者掉进莫名的隐蔽天坑的。
这还不算,那种从自然生长了千百年的原始丛林中开辟一条道路走过去的艰难,足以让最勇敢的战士崩溃。
它不比战场厮杀,要克服这困难,需要太多的耐性和毅力。
徐唯一站住身子,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脚。
鞋子早已经踩烂了,用草绳捆在脚底板上的,现在因为泥泞的地面而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刚刚下过一场雨,密林中因为此闷得透不过气来。
脖子上说不出是汗还是树枝上落下的雨水,粘乎乎的,不时还有恼人的蚊蝇想要叮上去。
徐唯一是徐震之子,正在律政楼里修书的徐不二是徐撼之子。
徐震这一辈用“威震天下,擎空撼地”排名,但这一辈只有兄弟七人,所以缺了一个“地”,徐撼就是老幺。
这两个孩子出生时间相差无几,稳婆没个专业的时间工具,也说不清楚那前后脚的时间到底差了多少。
徐家内部也存在竞争,一争起来那就无不可争。
两家的儿子谁先落的地,就那么脚跟脚的事儿,一时也说不清准确时间,于是徐震就给儿子取名为徐唯一,徐撼就给儿子取了名字叫徐不二。
徐唯一倒不是吃不了苦的纨绔子,可这三天的跋涉,被蚊虫咬了一身的包,脸上脖子上被树枝刮出许多的伤痕,如今这般狼狈,心中也不免懊恼。
“真他娘的,这还要走多久!巴勇这王八蛋,专挑这么难行的路,这他娘的哪里有路。”
旁边几个部下早就受不得这般苦了,一听徐唯一发牢骚,马上迎和道:“就是啊!他为了抢功,哪里管大家死活。
一哥,你说咱们这么辛苦,要是落个好还成,现在明摆着,真就立下大功,那也是他巴家的,咱们图什么?”
“老子不久了!”
徐唯一一屁股坐在地上,瘫开一双快要不听使唤的腿:“歇着,都歇着,咱们徐家向来是三山第一人家,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巴家作威作福,对咱们指指点点了。”
一个部下不放心地道:“一哥,巴勇可是说了,这是军令,如果谁贻误了战机,放跑了洪林,可是要杀头的。”
徐唯一向他招招手,那部下忙凑到面前,徐唯一突然一巴掌抽出去,狠狠掴在他的脸上,又一抬腿,一张满是泥巴的大脚踹中了他的面门,踹的他“哎哟”一声仰面摔了出去。
徐唯一大少爷脾气发作了,恶狠狠地道:“你个狗狼养的,你究竟是站哪一边儿的。
军法处置?
老子处置你就天公地道,巴家他敢处置我徐家的人试试?”
旁边几人连忙劝住,其中一人眼珠一转,出主意道:“一哥,现在洪林还在后边与巴图交战,咱们就下了山坳,通过茶马人惯走的那条道儿过去,又有什么关系?
咱们是步行啊,又没有马、没有车,就算有什么痕迹,一场风雨下来,也看不出来了,这样,咱们要行军,就要容易许多,而且可以赶在巴勇那一路人马之前,先到葫芦口。”
徐唯一大少爷脾气发作,咆哮道:“不去!老子不怕死,可这是不怕死的事么?
这是把人当牲口使。
我宁愿战场上与那洪林轰轰烈烈战上一场。
我辛辛苦苦去干什么,给巴勇争战功?
我呸!”
另一员部将劝道:“一哥,咱们有四千精锐啊,你看这山道,何其难行。
咱们干嘛非得去跟巴勇汇合?
巴勇不是要去守山口,咱们就在谷中寻一处险要所在设伏,这样洪林一退,先就对上咱们。
只要咱们占据有利地势,以一可以当百,四千人足以阻敌。
更何况,到时候只消派人去知会巴勇一声,他的人马就得从后边赶上来援助咱们,洪林一旦受擒,这首功,他巴勇还抢得走?”
“嗯?”
徐唯一想了想,忽然笑了:“对啊,咱们不听他的。
咱们从山谷里走,快速赶到前边,寻个有利的地方设伏。
赶紧派人去前边,通知苏小懒,叫他的人马也下山,咱们从谷里走。”
巴勇的人马分为四路,两路走左边山麓,两路走右边山麓,左边两支人马是巴家或与巴家结盟的部落势力,右边这两支便是同属徐家阵营的队伍。
徐唯一一声令下,两支人马共计约七千人,便从浓密的山林中钻出,从那茶马古道向前行进起来。
……杨瀚派了人去周国,同时他已经做好了巴图战败的救援准备。
凡此种种,不是因为他在军中做了手脚,他没有,他现在伸不出那么长的触手,去影响直接受控于徐巴两家的人马。
即便能,这种事他也不能做,成千上万条人命,这样无辜地葬送掉,他没有那么狠的心肠。
他预料巴图会败,只是因为他了解人心。
从古到今,就不曾有过这样彼此对立、防范、竞争着的势力组织起来的联军,能够打胜仗的,哪怕是人数远超对方。
所以,他预料巴图会败。
他知道就算提前做出提醒也毫无意义,他们不会相信。
相信也避免不了这样的结果,只要他们这支联军依然是这样一种状态。
杨瀚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拾残局,并在收拾残局的过程中,进一步攫取权力。
不过,目前看来,他所担心的事情还没有出现。
洪林颓势明显,巴图已经把大胜的预估信誓旦旦地传了回来,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所以此时的咸阳宫,看起来非常宁静、安祥。
坤宁宫中有一株花树,这是原本就长在山上的一棵老树,老树要十几位姑娘手拉着手儿才能环抱过来。
也许五百年前,它也遭了宫中的大火,极高处的树枝都枯死了,虽然仍顽强地傲立在空中,却只是一根根虬劲有力的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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