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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郑律》规定,天下税赋三分,上(上供中央)、送(送交州府)、留(留存地方)各三分之一。富罗县是下县,每年的税赋不到三千贯,县里能留存使用的银钱仅有八百两左右。八百两银子要兴修水利道路、修缮官府学堂、发放官员、胥吏、衙役的薪水,可以说是捉襟见肘。颜县令除了不敢贪墨别人的俸禄,其他钱想尽办法装入自己的口袋中,这东西花厅,每年都要从帐面上划二十两银子修缮,最后出二十文让人粉刷一下了事,其他钱落入他的袋中为安。
来到颜县令住的正屋,徐明远踏进屋内,一盏昏暗的油灯下,颜开辰穿着一身破旧的灰布中衣缩在椅中,三根手指拈着胡须,绿豆眼精亮地看着自己。看着徐明远进屋行礼,颜县令拈着胡须冷冷地道:“眼下风声正紧,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让人瞧见多有不便。”
徐明远心中冷笑,当初送银子的时候巴不得自己一天来个十八趟,如今倒想着与自己划清界限了,划得清吗?徐明远微微一笑,顾自坐在客座上,看着灯下颜县令枯瘦的面容,道:“颜大人,我这不是夜深人静才来的吗?有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大人,你可知道新接任的县令江安义就住在悦和老店中。”
颜开辰一惊,手上用力,揪落两根花白的胡须下来。心痛地把胡须放在桌上,颜开辰平复了一下心情,不动声色地道:“老夫早在三月底便已卸任,等待新县令的到来,他早到一天老夫便早解脱一天,这是好事?”
“嘿嘿嘿嘿,好事”,徐明远冷笑出声,道:“颜大人,这位江县令可来了有好几天了,今天还化妆成药商到大兴村跑了一趟。大人,您读书多,您说这新县令不上衙门接任,往乡下跑是为了什么?”
颜开辰手上再次一紧,又有两根胡须告别了下巴。颜开辰又气又急,尖声嚷道:“老夫管他何意。”
徐明远默不作声,一脸不屑地冷笑,紧紧地盯着颜开辰。无形的压力下笼罩在颜开辰身上,老头支撑不住,往座椅上一靠,淡漠地道:“把你知道的情况都说给我听听。”
徐明远把江安义与一伙药商化妆到乡下收药材,自己府上的刀疤上门索要被打,自己派人查看底细时发现江安义居然是新上任的县令的经过说了一遍,当说及江安义的名字时,颜开辰一惊,追问道:“那人叫什么?”
“江安义。”
颜开辰从椅子上站起身,急问道:“多大年纪,什么模样?”
“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相清秀,有点黑,对了右眼眉处有处浅疤。”
“坏了坏了”,颜开辰站在灯下直抖手,“这下坏事了,怎么是这个‘二愣子’来了,他不是在京城做礼部员外郎吗,怎么被贬到富罗县这个鬼地方来。老夫命苦啊,怎么遇上了他。”
徐明远印象中的颜开辰好财,但算得上老谋深算,遇事十分沉稳,怎么一听江安义的名字就惊成这副模样,一脸惊诧地望着颜开辰,等他解释。
颓然是坐回椅中,颜开辰喃喃介绍道:“这个江安义也许你有也所听闻,是丰乐九年的状元,也是大郑朝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中状元时年仅十八岁,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
“原来是他”,徐明远还真听过江安义的名头,接口道:“莫非是那会做香水的官?”
“正是此人。听闻此子深得天子和太子器重,怎么会贬到富罗县来,难道老夫有什么不妥被天子查觉了?”颜开辰连连摇头,苦笑道:“老夫行将草木之人,天子哪会听闻,更不会派重臣来富罗县查办于我,要是查办赵刺史还差不多。”
颜开辰百思不得其解,一旁的徐明远却将杂念抛开,打定了主意后站起身道:“明日午间,我在府中设宴,宴请这位江县令,与他做个了断。”
听了徐明远杀气腾腾的话,颜开辰一惊,绿豆眼转了几圈,回复了半死不活的状态,淡淡地开口道:“你尽管去做,衙门这边不用担心。事后如有追查,老夫一概不知。”
徐明远起身抱拳要走,颜开辰叫住他道:“我有些东西放在你处寄存,等事情平息之后你再还我。”
沉重的车辙从街道的石板上辗过,徐明远跟在马车之后,马车上载着八只沉重的箱子,是颜开辰的私囊。马车缓缓地驶向徐府,黑暗中,江安义在屋顶 紧紧地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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