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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眼在炕上躺着的族长,如花转身出了屋。
族长老了,这么不停地磕头,脑供血不足,不就容易晕吗。
唉。如花长叹一声,还好,族长爷爷没什么大事。
二河已经从县里回来了,给如花悄悄地禀报了沈翔和常莺莺的去向。
不错,沈翔最终还是把常莺莺和春桃带离了彭田县,至于去了哪里,就不是如花关心的了,那是沈翔的事,只要不是送到她家来就成。
作坊食堂里抽调了两个人去北面的工地上给干活的人做饭,如花就把那个从闪掮客手里抢过来的美丽少女莫琳和她娘齐氏一起安排到食堂去帮厨了。
莫琳的爹莫伦凡和弟弟莫远帆则暂时都安排在项东的手下,在丽人坊的男工工作间里,做着风铃、捕梦网这些的。
荒地这边姥爷带着人也在加紧整着荒地,到了中午的时候,如花叫她招来的这些长工、短工还有村子上来帮忙干活的村里人,都到食堂去吃饭,如花除了给他们付工钱外,还管着他们一顿中午饭。长工则管着一日三餐,现在全都由食堂的人来负责做。
在家吃了饭,如花因为族长求她的事,觉是有些心烦,没有在屋里休息,而是出了院子,到作坊里去逛了一圈。
路过食堂时,看莫琳在那儿提了个大木桶正要去倒水,一个人影从后面就跑了出来,追上了莫琳,一把夺了莫琳手里的桶子就走。
“呀,你?”
“太重,我力气大。”
一个红了脸跟在后面,想拿回桶,一个快步在前面走。
如花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直到两人都走了,如花才从门边上走了进去,心里感叹:长的好看的女生就是招人照顾啊,厨娘提着大木桶倒了一个多月的水了,也不见有人帮着给提过。
“如花,吃了吗?”
吴五叔吴立仁和吴立冬几个坐着正吃着饭,看到如花,就问她。
如花看向他,笑着说:“吃过了,吴五叔,你们几个怎么才吃啊?”
看了眼食堂,只剩吴立仁和吴立冬、吴志方、吴志元和吴和三了,如花就问他们。
吴和三拖着个不好使呼的腿站起来说:“我们腿脚慢些。”
如花忙叫他坐下,他和如花的爷爷同辈。
“您快坐下接着吃,我就是随便问问。”想想也是,除了吴立仁外,他们四个都是她招进来的伤残人士,不是缺胳膊就是腿脚不好的,这打饭吃饭的,恐怕就比常人要慢一些。
“如花,来,五叔问你个事。”
吴立仁三下两下的吃光了碗里的饭菜,擦了擦嘴,起身走到一边去,叫如花。
如花过去,吴立仁就问她:“如花,这新来的厨工,就是那个叫莫琳的姑娘,她是哪个村的?今年多大了?我这边有个亲戚,他家儿子看上人家姑娘了,想找人问问,正好你过来,五叔就问问你。”
“哦?”如花想到刚才看到的一幕,就说:“五叔,她今年十五了,家是哪个村的我还真不知道。”
吴立仁点了点头,瞧见莫琳进来了,便没再说话,莫琳看到了如花,跑了过来。
对着如花屈膝一福,说道:“奴婢见过二小姐,二小姐要吃点饭菜吗?奴婢去给二小姐盛。”
这一番话说完,整个食堂里有些安静,吴立仁那张刀疤脸的表情有些愣了,而原本说说笑笑的吴立冬几个人都看着莫琳,那个提着个木桶进来的吴立白傻站在门口,也直直地望着莫琳。
如花察觉出食堂里的这几个人的情绪转变,对莫琳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吃过饭了,我就是来随便走走,你去忙你的吧。”
“是,二小姐,奴婢去洗碗了。”
莫琳说着,转身往后厨走去,转身的一刹那,如花看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难堪,和她眼里冒着的那种叫自强的坚韧光茫。
如花心念一转,终于有些明白莫琳方才那么热情地来招呼自己的目的了,再看都不说话的几个人,如花轻轻地在心里又叹了口气,这是个好强的女孩子啊。
吴和三看到门口站着的吴立白,就叫他:“立白,站着干啥呢,一会儿还要去干活,你还不回家去看看你弟弟吃了饭没有。”
吴和三是吴立白爷爷的兄弟,吴立白要管他叫一起二叔爷的,吴和三怕是看出了这个侄孙的心思,便给这傻小子找着台阶,叫他快走。
吴立白愣愣地看了眼吴和三,见一桌上的吴志元和吴志方、吴立冬都看着他,吴立白的脸一红,继而又变白了,提着个桶子有些机械的进了后堂。
吴立仁似乎也发现吴立白的心事了,不由地摇了摇头,说:“我还是给那家去说一声,再找别人吧。”
如花听了,没说什么,对于这农家的人来说,娶一个家里条件同样不好的农家女,都比娶一个是别人家家奴的姑娘要好百倍。
莫琳她出众的样貌是引来不少小伙子的爱慕,可是,她这卖身为奴的身份,却铸就了她择偶的局限性。
什么时候,都是讲究门当户对的。
“五叔,五婶的身子好些了没?”如花有些没话找话的跟吴立仁说,不去看依旧机械似地走了出去的吴立白。
“好多了,这些日子还在家做针线活呢,她还说,过一阵子再好些的话,还想求着你去你家的作坊做工。”
吴立仁提起妻子时,那眼里的柔情是丝毫不作假的,这份柔情也让他脸上的那条刀疤看着没有那么恐怖了。
“行啊,婶子养好身子就来,我这里随时欢迎。”
如花笑着说,听说这吴五叔吴立仁的老婆是江南人,绣活在村子里是拔尖的,可惜因为当初生孩子时难产,最终孩子夭折了不说,也让她亏了身子一身的病。
从食堂出来,如花去了爷爷家,看了看伍立文,正用功在温书,如花就悄悄地退了出来,没有打扰他,想着族长爷爷求自己的事,还是先不给伍立文说了,说了也只会给他添一份担忧。
回到家里,从后院捉了一只山鸡出来,叫上袁琦,如花又到了族长家里,直接把山鸡交给了村长的媳妇苏氏,问了族长的情况,苏氏说是睡了,她公公醒过来时就说自己没事,只是头有点晕而已。
如花便和苏氏说了两句,就回了家。
“小姐,舒小姐给你送了帖子,邀你三日后到府上一聚。”
如花接过袁琦拿给她的帖子看了两眼,说道:“给她回个口信,就说我家最近准备建作坊、春耕,无暇分身去赴约,请她见谅。”
“是。”袁琦应了一声,就去回帖了。
如花随手把帖子扔在一边上,到厨屋里去继续做着点心,厨屋里有个小烤箱,是如花叫柳铁匠给她打的。
烤箱用上次安掌柜给买来的煤炭,温度能保持,比柴火方便耐用。
忙活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用光了今天挤的牛奶,终于把黄灿灿奶香味的蛋糕做好了。
整个院子里飘着奶香味,赵婶和李大喜、李小喜看到新鲜出炉的蛋糕,都深深地嗅了几下香气,咽着口水。
“二小姐,这点心真香。”
如花说:“那是,这么多的牛奶,还有鸡蛋、油、蜂蜜、糖,能不香嘛,来,都尝尝,看好吃不。”
三人都捏了一小块吃了,赵婶说:“好吃,软乎乎的,这小孩、老人都能吃。”
李大喜说:“又好吃又好看,二小姐,这叫什么点心啊?”
如花说:“就叫黄金糕吧。”
李小喜吃的已顾不上说话了,如花笑着给她一个盘子,“去,把这些拿去给爷爷家,叫爷爷奶奶、二婶她们都尝尝。”
“这份给族长爷爷家送去。”又拿了几块装了一个盘子,如花交给袁琦。
“剩下的这些就咱们两个院子里的人享用吧。”
分配好后,如花洗了洗手,回了屋,爬在桌上,拿了笔记着她方才做的点心方法,把鸡蛋、牛奶这些材料的比例什么的也一一记了下来。
上一世的一些点心,她已试着找了原材料做了几样,她准备先推出粟子糕和黄金糕,然后就是银丝卷、芝麻酥、空心果、江米条,还有老婆饼和九层糕、绿豆糕这些。
傍晚,刘小四来了如花家,带来一个消息。
“官府收押了常府的人?抄了常家?”如花问。
“是,不只是常府的人,就连常府的铺子、钱庄、酒楼、作坊、仓库全都派人去围了,没放过一个,都押入县里的大牢了,铺子那些的都贴了封条。”
如花沉吟了半晌,这沈翔就是个祸害,他要真把常莺莺放在她家里,谁知道这个时候她家会不会也像常家一样,被关了牢房封了作坊、铺子。
“那和常家有关联的其他人家呢?”如花又问。
刘小四想了一下说,“似乎是全抓了,就连镇子上这边听说也派了人来,那个李家恐怕也被封了。小的听说知府大人给咱们东家发了封赏后就一直在县衙没回府城去,这次跟来的府衙的衙役就是来抓捕常家一干人等的,小的听人讲,好像说是九族的都要抓。”
如花没想到,居然会牵连这么大,看来常家这次是死的不能再死了,还拖累了九族的亲眷。皇上的一旨召书,就决定了千百人的生死。所以,如花才不会轻易地答应族长为吴氏一族恢复科考的资格而想办法,前世,这个身体活的太辛苦,此生她不想和皇权有所牵扯。
志勤三个从镇子上的学堂回来时,带来了李家被抄家关进大牢的消息,一时间,吴家的人都千恩万谢的过来对如花表达了感激之情。
苹儿跪在三叔伍立文和三婶柳氏的面前,哭的让人心疼。
吴立贤和周氏也抹着泪,周氏拉着如花的手,哆嗦着嘴巴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还有梨儿和桔子,也陪在一边哭着,梨儿想到如花带人去救了她出来时的情形,更是能感受大姐此时的感激和后怕。
吴和邦和崔氏、吴立德在一边也叹着气,庆幸着苹儿的平安。
“幸好有如花提早做准备,把苹儿给救了出来,否则,唉,听说只要是正月里放出去的在李家做事的奴才、丫环,都被衙役从家里又抓了回去。”
如花给大伯娘擦了泪,正要说话,看袁琦带着项方来了,于是,就说:“好啦,大家都在这里,正好,我就再让大家高兴一下。”
说着,走到项方跟前,项方问她:“准备好了吗?”
如花点头,“好啦。”
项方就把目光看向吴立贤,周氏在边上看着项方,又瞧了瞧如花,似乎猜到了件什么事,惊喜地一把握住了苹儿的手。
苹儿看着她娘,“娘,你咋了?”
说着,苹儿用没有被周氏握着的右手擦去了脸上的泪,看到项方往她望了一眼,苹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苹儿,听娘说,要是一会儿项方给你求亲,你就答应,知道吗?这孩子不错。”
周氏小声地在苹儿耳边用只有苹儿能听到的声音给她说着,女儿的姻缘一直是周氏的心头病,好不容易遇上个好后生,她不希望苹儿不乐意。
苹儿诧异之下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看母亲殷切的望着自己,再看向项方,挺拔的身姿,麦色的肤色,一笑就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苹儿一颗心突突地就狂跳了起来,娘她说的是真的吗?怎么会?
如花出了屋,从她的房间衣箱里取出布包着的一样东西,拿到了正屋里。
爷爷奶奶、大伯他们都坐着,桔子和杏儿站在一起,正和志森说着什么,伍立文和柳氏也问着吴立德最近糖炒粟子的生意如何。
看到她进来,志学就跑了过来,问她:“如花,你又要给我们什么惊喜吗?”
如花点头,说:“是啊,是件让人高兴的事,项方,走。”
“嗯。”项方点头。
和如花一起来到大伯吴立贤的面前,周氏握着苹儿的手,也不知是她自己,还是苹儿的手,反正都抖的厉害。
“大伯,能和我们进屋里去吗?”
吴立贤一愣,问:“我?你们找我有事?”
项方点头,说:“是啊叔,我和如花找你有点事,我来背你,咱们到屋里去说。”
吴立贤莫明其妙中就被项方背在了身上,如花跟在后面,两人到了内室。
如花关好门,把布包打开来,而项方也要求吴立贤把缺失的左腿的裤腿往上,露出残余的腿部出来。
吴立贤愣愣地看着如花手里拿着个木头的腿脚的一截,在腿部还有布袋子。
“叔,这是我按如花说的雕制的,如花在上面做了布兜和绑带,我们现在给你套上,你试试。”
如花也说:“大伯,上次我叫项方给你量过尺寸的,也许你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试试。”
说完,两人继续着手里的动作,项方把假肢给吴立贤套上,如花先用接触腿部的地方把布兜给吴立贤包裹住,然后又用绑带交给项方,项方在如花的指导下把绑带绕在吴立贤左边还完好的腿部,然后扣上如花做的皮带子。
再把裤子给吴立贤的左腿放下来,如花还贴心地在做好的假肢上早早就穿好了鞋袜。
“大伯,你站起来试试。”
如花说着,扶了吴立贤一下,吴立贤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待到项方在另一边也扶了他的胳膊时,他才反射性地看了左右一下,看到如花和项方认真的表情,吴立贤被项方一使力已是拉了起来。
“大伯,怎么样?我在上面垫了厚厚的一层棉布,应该不会磨腿的,那布兜也是用最细的棉布缝制的,这样你的腿不会因为摩擦而破皮,合适吗?你走两步试试。”
吴立贤紧张地看着如花,项方松了手,吴立贤却紧紧地抓着如花的手,不肯松开,他还不能相信,他不靠人扶着,就能站稳。
“大伯,别紧张,咱们试一试。来,听我的口令,先迈右脚,对,来,再迈左脚。”
如花带着吴立贤,她先迈出自己的右脚,吴立贤看着,迟疑了下也迈出了右脚,接着,如花迈出自己的左脚,吴立贤的身子抖了抖,在如花鼓励的目光中,迈出了左脚。
低头看着如自己失去的那只脚一样,吴立贤难掩心中的波涛汹涌,迈出右脚,再迈左脚,最后,松了如花的手,转身,又再一次迈着右脚,迈着左脚。
泪水从眼眶里滑落,吴立贤几乎是机械地转着圈在走,起初还有些踉跄,到后来,他的步子就越来越快了,最后冲到椅子前,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低低的抽泣声从指缝间传来。
如花和项方背对着这个像个小孩一样不肯让人看到自己哭泣的男人,两人静静地看着房门。
“如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立贤的声音恢复如常,如花转过身去,“大伯。”
吴立贤看着房门,平静地说道:“走,我们出去。”
如花和项方对视了一眼,齐声说:“好。”
两人打开了房门,如花和项方先出了屋,周氏等人都看向二人,看两人神色淡淡的,周氏和苹儿有些紧张。
“项方啊,你跟你叔都说了?”周氏出声了。
苹儿紧张地抿着嘴巴,看着项方的神色。
项方摸了下头,说:“婶子,我叔他一会儿就出来。”
显然两人说的话风马牛不相及,可似乎没有人发现,既然是项方背了吴立贤进去的,那也应该再背着他出来才对的呀。
“哦,你叔他咋说的?”周氏还在问。
志森却突然走了过去,说:“我去背。”
“大伯。”志森刚走到屋门口,看到吴立贤迈了一条腿出来,志森惊讶地看着他的另一条腿。
“嗯,志森,走。”
吴立贤脸上很平静,可他衣袖下紧握着手却显示着他此刻的紧张和激动,看到志森的表情,他就知道,他方才也是如此的惊讶和不确信。
“天哪,爹,你的腿。”
“大伯,你的腿。”
杏儿和桔子的位置是除了志森外,最先看到吴立贤的,两个人张嘴就惊呼了出来。
如花和项方已站在了一边,志森也被吴立贤轻轻地推开来,吴立贤一步一步走的极慢,十多年没有迈出过一步了,此刻,他要再次感受双脚支撑着全身的力量。
“老大。”
“他爹,你……”。
“大伯。”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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