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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当众人终于套住了那匹小黑马驹时,这才发现大马倌布和朝鲁却已经站不起来了。有一棵小孩胳膊粗细的枯桦树枝从他的右侧肋骨插进去,又从左侧的肋骨露出枝头。大马倌的鲜血已经流了一地,嘴角也在往外冒着血泡。此时,他似乎想说句什么话,但嘴唇动了动,身子抽搐了两下,脑袋就侧歪过去了。
顿时,桑杰扎布如五雷轰顶,赶忙招呼人把大马倌布和朝鲁的尸体抬回宿营地。他一面派人先赶回梅林地、台吉营子报丧,一面收起帐篷,拴好捕捉到的五匹野马,然后给已经僵硬了的大马倌布和朝鲁穿好衣服,放在马背上捆绑好,这才向回家的方向艰难而又缓慢地走去。
这一路上,桑杰扎布骑在马上,望着老丈人布和朝鲁还在滴血的尸身,真有一种万箭穿心、五内倶焚的感觉。回到家后,他该如何向妻子乌兰怎么交待,跟丈母娘其其格怎么说啊!
当老旺其嘎梅林接到大马倌布和朝鲁的死讯后,立即禀报给了色勒扎布王爷。色王爷命他全权负责处理好大马倌布和朝鲁的丧事,又命老管家敖木先去到台吉营子大马倌家报信儿,做一些必要的安排。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好多事儿都办得仓促。好在老管家敖木在处理这方面事情上是个行家,也没少操办了丧事,不但都能找上门道,而且干啥都是井井有条,有条不紊。他让手下人先在布和朝鲁家院子的西南墙角搭上灵棚,准备停放尸体,又让人骑马备车去接乌云、乌兰两姐妹回家。面对如此突出其来的大祸事,其其格的天都塌了,整个人就像傻子似的了,坐在一个木头墩子上一句话也不说。她流着眼泪,默默地把头上插着的银簪子拔下来,把银耳环摘下来,把身上穿的蓝色布袍子和绣着花的靴子都换成了黑色的。她担心的事情,到底发生了!
此事一出,整个台吉营子的人都来了,站在院里墙外,等待着大马倌布和朝鲁回家。老旺其嘎梅林更是带着几个人打马跑出去十几里,迎在驮着大马倌尸身的马头前,跪下,磕了一个头。他站起身,吩咐两个人将套抓的五匹野马送往王府,其他人合在一起直接去台吉营子。
终于,桑杰扎布哭丧着脸,牵着马缰绳,与驮着主人尸身的大青马一起缓缓地走进了台吉营子。老旺其嘎马上招呼着人们把大马倌的尸体从马北上抬下来,放在搭好的灵棚里,平躺在一张用蒲草打成的席子上。这时,乌云、乌兰也到了。她们听到噩耗后,整整地哭了一道。进了自家院子后,姐妹俩不约而同地抱住母亲其其格,嚎啕大哭起来。然后,姐妹俩搀扶着其其格来到灵棚。其其格抚摸着布和朝鲁僵硬的脸庞,哭着,呼喊着“布和朝鲁,你就是不听话呀!多大的岁数啦,你逞什么能啊!套的什么马呀,呜——呜——我的老头子呀,你就是不听话呀――”乌云和乌兰也都趴在布和朝鲁的身上大声地嚎哭着。
桑杰扎布站在一边,低着头,垂着手,每一声哭喊都像一支穿向他心中的利箭。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么哭丧着脸陪着。杨成龙也来了,也这么低着头,垂着手,哭丧着脸陪着。杨铁匠是和儿子、儿媳一起来的。对这个老亲家、好哥们儿的死,他更是悲痛至极。但他不能失态,他得劝说其其格节哀。在来奔丧的这些亲戚中,只有他最合适做这件事儿了。旺其嘎带着一种替儿子赎罪的心理,亲自去王爷府的家庙请来了活佛喇嘛为大马倌念经超度,还择出了出殡的时间为第三天卯时。布和朝鲁的一个远方叔叔打了一口坐棺还没用,通过请人说合先借过来用,装老衣裳也是连夜由其其格领着乌云、乌兰赶制出来的。
第三天卯时,死者入殓,旺其嘎领人把坐棺抬上马车。大马倌没有儿子,一个女婿半拉儿,由杨成龙和桑杰扎布举着由活佛喇嘛写的玛尼旗走在丧车的前面。丧车起动时,乌云和乌兰把灌上羊血煮熟了的羊肚子和奶豆腐装在盘子里,又撒上些奶片,然后喊着“呼来!呼来!呼来!”把盘子举向丧车,乞求阿爸把福禄留下。其其格和女儿用哭声送走了大马倌布和朝鲁,按风俗她们得在七天后才能去墓地祭奠。
从墓地回来时,桑杰扎布脸色仍然发青。尽管在这三天里,谁也没去责备他,但越是这样他心里越难受。他希望有人能对着他破口大骂,甚至希望有人能把他摔在地上拳脚相加地揍他一顿。然而没有人说什么,人人都那么阴沉着脸。桑杰扎布觉得那一张张阴沉着的脸都是针对他的,让他无颜以对。对他来说,还有一些让他更难受的说道,那就是漠北一带老人去世后的那些讲究。行,一百天不剃头可以,二十一天不刮胡子也可以,可让他四十九天不喝酒唱歌,那就得把他活活地憋闷死了。还有就是,老丈人这一死,乌兰也好像变了许多,对他不再像以前那么热情了。虽然他每次从外面回来,她还是接出院门,但却没有了问寒嘘暖的话。晚上睡觉时,乌兰只顾侍弄阿尔斯楞,搂着孩子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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