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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将宁殷扶入角门,在罩房中寻了处干净偏僻之所给他躺下。
“临近年关,若有人冻死在府门前,终归不吉利。”
虞灵犀吩咐门外值夜的侍卫,“父兄国事繁忙,阿娘还病着,这等小事由我做主,不必惊扰他们。”
侍卫们忙抱拳称“是”。
虞灵犀打量了一番屋中摆设。
房中只有一桌一椅和一张垫着陈旧褥子的床榻,榻旁搁着一座略微破损的屏风,简陋狭小,但胜在干净整洁,避风养伤绰绰有余,只是不怎么暖和。
少年躺在硬板床上,脸还是煞白煞白的,只有一双眼睛还闪着些许倔强的亮色。
他救回来的那只小野猫无助地缩在墙角,细细呜咽。
虞灵犀蹲身,纤白的手轻轻抚了抚小猫乱糟糟被雪打湿的皮毛,挠挠它的下巴,那猫儿很快停止了呜咽,甚至还贪恋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去拿两床被褥来,给猫儿做个窝。”
虞灵犀嘴角浮现一抹浅笑,又很快压下,瞥了眼床上硬生生躺着的宁殷,“莫冻死他了。”
侍从自然明白她话中意思,忙下去安排去了。
油灯昏暗,宁殷虚弱的目光一直落在虞灵犀身上。
他唇瓣动了动,似要说些什么。
虞灵犀却起身打断了他的话,兔绒围脖衬得她的脸庞精致妩媚,淡然道:“我不可能留下你,雪停后你便自寻去处,总之别赖在这。”
于是宁殷喉结动了动,垂眼抿紧了苍白的唇线。
虞灵犀没再多言,转身出了罩房。
她身后,十余名侍从提灯跟着,在风雪中开辟出一条耀眼的光河。
宁殷望着门外那道窈窕矜贵的身形渐渐远去,黯淡,最终只留下寂静的黑。
他的眼睛也像是夜色浸染般,望不见底。
即便他心有准备,可方才在檐下睁眼见到她摘了面纱的容颜,还是难掩惊艳。
他在欲界仙都见过的美人不少,但那些都是关在笼子里的鸟雀,厚厚的脂粉也难掩满身麻木的风尘味,不似她这般美得天然干净,不施粉黛,却能让万千灯火黯然失色。
可她不喜欢自己,宁殷能感觉到。
他至今不明白她的矛盾从何而来,每次她望过来的复杂眼神,都像是在透过他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想要长久留在她身边,恐怕比想象中更难。
正思索下一步的计划如何,便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宁殷警觉,闭目不动,原是侍从抱着床旧棉被进门,骂骂咧咧咒骂这冻人的鬼天气。
侍从将棉被往榻上一扔,随意扯了两下,又添了一壶冷茶并两个馒头,便搓着手离开了。
许是粗枝大叶,又许是不想伺候一个“乞儿”,竟然忘了关紧门扉。
半掩的木门被朔风吹得哐当作响,宁殷的目光也逐渐冷冽起来,屈指有一搭没一搭叩着榻沿。
角落里的小猫许是饿极了,大着胆子爬上案几,狼吞虎咽地咬着馒头。
宁殷勾起一抹苍白的笑意,伸手拎起那小畜生的后颈。
那猫便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野兽,瞳仁竖成一线,浑身毛发炸起,喵呜挣扎起来。
“再动就捏碎你的脖子。”少年喑哑的嗓音自黑暗中响起。
于是小东西喵呜一声,颤颤不动了。
宁殷将它丢进旧被褥中,随即不再管它,翻身闭目,任凭门户半开,冷风灌进来,冻得皮肤疼。
油灯被吹灭,死寂的黑暗吞噬而来。
……
一觉醒来,雪霁初晴。
虞灵犀打着哈欠坐在妆台前,托着下颌望着镜中眼底一圈淡青的自己,懒洋洋问道:“那个人如何了?”
胡桃拿着梳子,不解道:“哪个人?”
虞灵犀皱眉:“昨夜捡回来的那个。”
“噢,您是说那个受伤的乞儿呀?”
胡桃想了想,如实回答,“早上起来时,罩房那边并无动静,想必是还睡着。”
该不会是想赖在府里吧?堂堂未来的摄政王,竟也做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事。
不管如何,这次绝对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虞灵犀藏着心事,从侍婢捧着的首饰匣里挑了对翡翠珠花,心想最迟雪化,定要打发他走才行。
管他以后权势滔天,只要不再来烦自个儿便成。
虞灵犀打定主意,便起身去虞夫人房中侍奉汤药。
虞家父子直到午时方回,俱是一脸疲色。
尤其是虞焕臣,满身黑灰,眼中通红,显然是忙了一夜未眠。
虞灵犀被哥哥灰头土脸的模样吓了一跳,忙问道:“兄长忙了一晚上?”
虞焕臣连连灌了几杯水,方一抹嘴角,呼出浊气道:“永宁街烧了一整夜,好几处宅邸都烧没了,西川郡王府六十余口人,无一生还。”
西川郡王?
虞灵犀想了想,没什么印象,便问道:“是被烧死的么?”
虽说这不是什么朝政机密,可毕竟是灭门惨案,不方便说给女孩儿听。
虞焕臣便揉了揉妹妹的发顶,笑嘻嘻道:“小孩子家别打听这些事。”
他的手上满是黑灰,都蹭她头发上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虞灵犀无奈地躲开虞焕臣的手,瞪了他一眼,转身出了门。
刚走到廊下,便听厅中传来父子俩略微沉重的谈话声。
虞灵犀情不自禁停住了脚步。
虞焕臣道:“爹,我总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西川郡王虽然残暴,却是个绣花枕头,怎么有本事反杀那么厉害的打奴呢?就算是打奴叛主内乱,偌大别院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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