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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灵犀顺嘴问了两句宁殷的境况, 自认为颇为克制。
未料连唐不离都察觉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虞灵犀细细咽下梨块,汤药麻痹的舌尖已然尝不出是甜是酸, 浅浅笑道:“朝中突然多出了一位皇子,谁不好奇?遑论我这个重疾方愈的病人。”
“也是。不过不知为何, 皇上对那失而复得的七皇子并不喜爱, 这么久了连个封号也无, 也没几个人见过他的样貌。”
唐不离削了块梨塞入自己嘴中, 托腮道, “要我说七皇子还不如做个平头百姓自由呢!干嘛要回宫趟这些浑水?”
虞灵犀垂下了眼眸。
她知道宁殷为什么要回去,那里埋着他的血, 他的恨。
心口又开始闷堵, 拉扯绵密的疼,虞灵犀忙含了颗椒盐梅子定神。
过去两月悠闲甜蜜居多,她已经许久不曾嗜辣了, 一时呛得喉咙疼,涩声岔开话题道:“对了阿离,你方才说你定亲了,定的是谁家呀?”
提及这事,唐不离眉毛耷拉下来, 满不在乎道:“就陈太傅之孙,陈鉴。”
听到“陈鉴”之名, 虞灵犀心中一咯噔。
她记得前世唐不离亦是嫁给了陈鉴, 此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婚后好色嘴脸显露无疑。后来有次陈鉴醉酒失言, 背后辱骂摄政王宁殷, 被当众拔了舌头……
命运兜兜转转, 莫非又要回到原点?
“阿离定亲大喜,我本该高兴。”
虞灵犀小心措辞,提醒道,“不过听闻陈鉴此人多情狂妄,声名不正,还需三思才是。”
“是么?那为何祖母派去打听的人,都说陈鉴是个憨厚儒雅的端方君子……”
唐不离料到陈家定是买通了媒人,心中疑窦顿生,对这桩亲事更为抵触。
顾及虞灵犀还在病中,唐不离也不好用这些事烦她的心,便装作不在意地啃了口梨道:“不说这些了,我昨日给祖母抄经文祈福时,顺便也给你抄了一份。已经找金云寺的住持开过光啦,岁岁睡时压在枕头下,能消灾去病的。”
说着,唐不离拿出一个四方金黄的布袋,里头厚厚一沓手录经文。
虞灵犀知晓唐不离平时最讨厌读书写字,而今却肯为她抄上厚厚的经文祈福,这份义气让她慰藉了不少。
“多谢阿离。”
虞灵犀双手接过那个布袋搁在枕下,笑道,“你那个抄书的小郎君呢?”
“什么郎君?”
唐不离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七夕那夜见过的书生,便低落道,“噢,你说周蕴卿啊!哪还有闲钱养他抄书?七夕后就打发走啦。”
“谁?”
虞灵犀怀疑自己听错了名字,“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周蕴卿呀!蕴藏的蕴,客卿的卿。”
唐不离狐疑地端详虞灵犀的神色,问,“怎么啦?”
还真是他!
虞灵犀怔怔然半晌,忽而无比郑重地握住唐不离的手,“阿离,你还能将周蕴卿找回来么?找回来,好生供着。”
她隐约记得前世陈鉴醉酒辱骂摄政王,被当众拔去舌头问斩。
负责此案的便是宁殷麾下心腹之一——天昭十五年的探花郎,被誉为“冷面判官”的新晋大理寺少卿周蕴卿。
京城总不可能有两个周蕴卿!
唐不离一脸状态外的茫然,搁下啃了一半的梨,伸手探了探虞灵犀额头的温度道:“没事吧岁岁?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
唐不离咕咕咧咧地走后,下人又来禀告,说薛府派人送了人参燕窝等物来。
听侍婢说,薛岑也来过两次,每次都是枯坐了很久才红着眼离去。
那会儿虞灵犀病得神志不清,也不知侍婢有无夸大其词。
不过她倒是想起有好几次半梦半醒,总觉得帐帘外远远坐着一人打量她。莫非是心病太重,将探病的薛岑认成了宁殷?
虞灵犀重新倒回榻上,摸到头上的玉簪,只觉心中破了一个窟窿,空荡荡漏着风。
也不知宁殷那边近况如何。
她闭目轻叹,真是要疯了。
……
东宫。
侍从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宫女押了上来,按住她伛偻的背,强迫她跪在地上。
宁檀掀起醉醺醺的眼皮,打量了一眼那颤巍巍念念有词的老妪,皱眉问:“就这么个疯婆子?”
侍从道:“卑职确认过,当年服侍皇后娘娘的人,就只剩下这个老宫女还活着。”
年满出宫后逃了二十年的人,前些日子才突然冒出踪迹。
可若是当年的事没有隐情,这些宫人为何死的死,逃的逃呢?
宁檀的脸色沉了下来,挥退侍从。
这次调查他借用了禁军的人马,没让崔暗和皇后知晓。
宁檀踉跄起身,用脚尖踢了踢受惊的老妇,粗声粗气道:“老东西,你认得孤是谁吗?孤是东宫太子,有话要问你……”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听到“东宫太子”几字,老妇忽的弹跳起来。
她瞪大浑浊的眼,仿佛看到什么惊恐的东西似的,不住挥舞着枯瘦如枝的手道:“奴婢什么也没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宁檀险些被她挠到,顿时没了耐心:“快说!当年到底怎么回事!谁要杀你?”
“去母留子,去母留子……”
不管如何逼问,老妇嘴里只含混念叨着这一句。
“去母……留子?”
宁檀咀嚼着这句话,忽然猛地将妇人狠狠推到在地,惊慌叱道,“你这妖妇,胡说八道!孤是皇后娘娘的亲儿子!孤是嫡子!”
“娘娘饶命,娘娘息怒……青罗已经沉井了,他们都死了!”
老妇哆嗦着竖起一根手指,“嘘”了声,近乎卑微地哄道,“没人知道二殿下的来历,没人知道。奴婢也不会说的……”
太子宁檀排行第二,这个“二殿下”是谁,不言而喻。
他又惊又怒,狠狠地绞住老妇的衣领,扭曲逼问道:“青罗是谁?啊?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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