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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河东郡之内,参加考试的超出预估,再加上临时改变的考试场所,考试条件么,也就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在河东郡安邑城东,校场之处,临时搭建起来的考棚,充满了乡土气息。朴实无华的土地,散发着泥土特有的芬芳。
没有那么多的桌案,所以只能是退而求其次,只是求一个平的板子就成,因此也多了许多的花样,甚至有些明显是什么半截门板的也出现了。坐席就更不用考虑了,只有两块砖头当做坐席。
身穿红黑色衣袍的小吏和穿着铠甲的兵卒,站在了校场之外,维护秩序。
等到时辰到了,便是由河东郡的功曹上前训话,当然还是那些套话,比如赞颂一下骠骑,宣布一下纪律等等,可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下,似乎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氛围,让周边的学子不免都有一些紧张起来。
其实这一次的考试,还有很多不正规的地方,但是这些不正规并不是这一次考试的重点。
重点是『有』。
从无到有。
等到河东功曹唠叨完了,便是由书佐开始唱名。叫到谁谁上前验明正身,再经过简单的搜身后,便将其放进去。
流程基本上和长安的考试差不多,但是因为明显是业务不熟练,所以进展的很慢,所幸司马懿又察觉到了问题,临时再加人手增组分流,要不然光进场可能就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等到所有考生都进入了考场当中坐好,时间已经是临近午时了。
耽搁了一些时间。
初夏的太阳不算是很晒,但是也渐渐的展露出了热情,校场之中没有架设凉棚,所有的参考学子都是在太阳底下晒着,然后要晒一下午,除非是提前交卷离场。
裴茂和司马懿穿着正服,登上了校场的高台,宣布考试开始。
一篇策论,《论试举》。
一篇应试赋。
题目都是司马懿出的。
没有填空题,只有文章。
难度不小。
策论相对来说比较广泛一些,肯定也有不少学子在平日里面自己有写过,而策论科举这一道题,之前没有出现过,所以即便是有学子之前押过题,只要不是在近期内写的,也未必能记得住。
另外一篇的应试赋的题目就更不可能押中了,因为是司马懿临时出的。题目是一句话,『知其所止,何以人而不如鸟乎!』
大汉当下还好,题目可以随便出,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重复的,可问题是到了科举后期,题目真的是不知道被出过了几轮,而且每一次的考试当中总是有那么几篇或是十几篇的优秀文章,然后被传播,背诵,成为范文,而四书五经之内就那么多的字眼,所以最后越玩越花,以至于完全脱离了经文本意,也就成为了科举的一个弊端之一。
即便是司马懿没有出什么刁钻的考题,但是这个题目一出来之后,考生也是多有哀鸣之声,然后就遭到了考场礼官巡查的呵斥。
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动脑筋思考的。
这是人类在上古生存下来的一个保护本能。
不用思考,就意味着可以依靠旁人,依靠经验,这在上古时期,是代表着安全。一个部落里面如果有太多的人思考选择,那么必然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纷争,最终导致整个部落的崩塌。
同样的,若是一个上古人类面对着无数的新情况,新植物,新动物,没有任何有效的经验,即便是面对小蘑菇,也很有可能就是白杆杆躺板板。拥有旧经验的,不用试验新的东西,也就意味着危险性不大,大脑就给与一定的奖励……
可是这个保护的本能,也会阻碍人类探索的脚步。
越是往上走,就越需要思考的能力。
司马懿看着在校场之中,那些或是皱眉,或是挠头,或是微笑,或是已经在落笔的学子考生,这些人当中,又有几个人会愿意思考,想要翻越旧有的界限,迎接新的天下呢?
司马懿也看到了裴茂坐在一旁,微笑不语。司马懿觉得裴茂应该是有可能猜到了自己出这个题目隐喻的意思,但是他应该是猜不到其他方面的,属于深层次的含义……
毕竟裴茂已经老了,他更想要的是稳定,是安全,是不用思考就能坐得稳。
裴茂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而台下的那些学子考生还有……
司马懿多少猜测出了一些骠骑大将军执意要推广科举的意义所在,这是和人类本身的懒惰等负面情绪抗争的战场。
一个懒惰的人,是不愿意下功夫学习的,所以自然就考不好。同样的,一个容易紧张的人,一个害怕失败的人,一个恐惧未知的人,还有许多负面的行为,情绪,想法的人,都不适合作为人类的领袖。
司马懿之前以为,科举只是为了选举官吏,但是他现在明白了,这是在选择未来……
推倒篱笆,打破城墙。
心性与心智的锤炼,才能使内心真正强大起来。
只有真正内心强大且拥有智慧的,才能有资格去担任领导者的位置,也才能引领着人类走向未来,面对再大的变故、再多的诱惑、再难的困境,都可以从容面对,坦然视之。至于那些既没有智慧,也没有坚强内心的人,只想要留在温暖的,舒适的,安全的,习惯的老窝之中的人,绝对不是好的领导者。
大汉原先的官吏,大部分都是关系户。
父亲是什么官,儿子大体上也能是什么官,子承父业,一代又一代,篱笆,院落,城池。
最后长城被外来的人翻越了,那些原本待在温暖的,舒适的,安全的,习惯的人才发现,他们被迫要赤手空拳的去面对刀枪,要赤身裸体的面对冰寒,那个时候,这一些人会感谢那些建造了篱笆,院子,城池,甚至是长城的人么?
司马懿微笑起来。
前秦,打破了无数的篱笆,院子,城池,可是最后秦朝自己修建了长城……
然后汉朝打出去了。
西域,北漠。
现在还有南疆,还有更加遥远的泰西。
大汉,需要那些勇于去跨越界限的人,就像是大汉开国的那些勇于去打破原有禁锢的人一样。
科举,就是为了将这些人找出来!
这恐怕就是骠骑大将军的第一层含义。
第二层么……
司马懿的目光停留在有一些学子身上。
虽然说那些学子可能已经是尽力想要穿得正式一些来参加考试,但是贫瘠的生活依旧使得他们的衣袍展现出了一丝窘态,使得他们的皮肤显露出了那些劳作的痕迹,但是他们的目光依旧是清亮的,专注且充满了对于未来的希望。
来河东,就是为了给这些人,同样的一个机会。
只要肯上进的人,都需要给予一次机会,至少是一次。
想要跨过篱笆,走出院子,打破城墙的那些人,要给他们一条路。
这些人和那些甘心于懒惰当中的人不一样,如果不给他们一条路,迟早会出事情的,就像是黄巾贼。
疯子,是不可理喻的,既然如此,就不要把人逼疯。
若说骠骑还有第三个方面的考量,司马懿的目光往一旁的裴茂身上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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