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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听戏的人也不少,梨园里头戏腔不断,倒也热闹。

“锦衣卫去了春风楼?”

雅致的房间里,映春站在窗边,回过头眯着眼看向身后的小厮,“他们去春风楼做什么?”

小厮低着头,谨慎地回道:“他们带走了春风楼的宝月姑娘。”

映春的呼吸顿时一滞,她握着鲜花的慢慢收紧,鲜花汁水顺着指缝滴落下来。

啪嗒、啪嗒。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外面的喧闹,不知过去了多久,小厮微微抬起头,试探的问:“主子,要不要让我去通知一下吴哲,让他赶紧逃走。”

映春松开手,被碾压成泥的残花顺势落下,她僵硬着身子,顿了顿,缓缓地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小厮赶紧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转过身,映春沉默地看着外面来来往往听戏的客人,神色莫名,也不知站了多久,她突然叹了一口气,“希望还能来得及吧。”

这句话散在风里,小的不能再小了。

*

黑暗笼罩,阴沉的夜色下,繁星点点,不见明月。

如今已到了深夜,因方圆百里毫无人烟,四处静悄悄的吓人,鸟雀齐飞,只留下一阵风声。

支起帐篷,押送刘川的队伍已经停了下来,所有人在夜色下沉沉睡去。

今日轮到曹屯守夜,可如今亮着的火堆旁,曹屯靠着身后的帐篷呼呼大睡。

寂静的夜里,鸟雀腾飞的动静也没有惊醒曹屯。

吴哲松了一口气,从帐篷里钻出来,他先走到曹屯身边,蹲下来看着曹屯,想起自己刚进锦衣卫时被曹屯带在身边细心教导的样子,不免轻叹了一口气。

曹屯信任他,放心的将烧水的事交给了他,他这才有机会在众人喝的水里下迷药。

走上这条路,吴哲并不后悔,只是唯一觉得对不住的便是曹屯,毕竟曹屯是真的把他当做弟弟一样对待,每次受伤他都忙前忙后的替他找大夫,擦药,送膳食。

可如今这番,吴哲心里清楚,只要他动手杀了刘川,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吴哲一时不免有些恍惚。

真的值得这么做吗?

吴哲也在问自己。

乌鸦啼叫,阵阵晚风吹过,吹乱了吴哲的衣袍,也吹乱了他的思绪。这边荒凉的很,不见人烟,不见炊火,四周都是黄土地,唯有前面栽着两棵青树。

吴哲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长剑,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他闭了闭眼,却怎么也压不下内心的无奈。

最终,他还是猛地站起了身子。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越过曹屯,吴哲大步超刘川所居住的帐篷走去,掀开帐篷帘子,只见刘川沉沉地躺在一旁,睡得只打呼噜,而守在帐篷里的谢殊暗卫,此时也抱着剑沉沉睡去。

吴哲立在刘川身前,身子有些僵硬,他闭了闭眼,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最终还是慢慢的举起了手里的长剑。

雪光闪过,长剑在倾洒的月光下闪烁着微光。屏住了呼吸,吴哲手里的长剑朝刘川刺了过去。

“噗嗤”一声,是刀剑没入血肉的声音。

鲜血喷洒了吴哲一脸,手腕上顺势传来一阵刺疼,长剑便也落了地,吴哲猛地退后一步,看着帐篷里突然醒过来的暗卫有些吃惊。

刘川依旧呼呼大睡,还顺势翻了个身,吴哲却是被暗卫手里的剑刺伤,血流了一地。

已经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个暗卫没有陷入昏睡,吴哲看着完好无事的刘川目露凶狠,脚尖一勾,踢起落在地上的长剑,便想要击退暗卫,再行刺杀。

只是长剑刚握在手里,吴哲身后帐篷的帘子便被人掀开,不等他回身,他的肩膀一沉,脖颈处便悬了一把长剑,其锋利程度,直接将他的衣领割破。

吴哲身子僵硬住,手里的剑再次被人打掉,他却也顾不上这个了,扭过头一看,果然是本该昏迷的锦衣卫和暗卫都齐齐站在他身后,尤其是曹屯,拿着剑架在他的脖颈处,冷漠地看着他。

闭了闭眼,吴哲若是这个时候再不明白自己中了圈套,那就真是个傻子了。

“吴哲。”曹屯的目光带着从未有过的冷,他哑着声音说:“你真令我失望。”

整个押送刘川的队伍,除了刘川,没有一个人喝了那个下了迷药的水,因为谢殊早先对曹屯的提醒。

当时谢殊让曹屯提防吴哲的时候,曹屯还是不信的,他觉得荒唐,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吴哲怎么会背叛锦衣卫?

可直到在这里看到吴哲匆匆赶来,他不得不信。

吴哲,真的叛变了。

吴哲手腕受了伤,面对这数十位武艺高强的锦衣卫和暗卫也没有任何挣扎的欲望,顺从的让曹屯把他绑了起来。

于是,吴哲这个曾经的锦衣卫变成了阶下囚,和刘川关在一处。

没有人问他为什么,漠然地看着他,大家好似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情,连指责的话都懒得说。

除了刘川。

刘川早上昏昏沉沉的醒来时,看到身旁被绑起来的吴哲还以为是锦衣卫开始内斗了,人都吓傻了,身子一个劲儿地往后缩,在心里暗暗祈求着不要祸及池鱼。

带着吴哲一起上路,一连过了五日,谢殊匆匆的从京城里赶了过来,高坐于马上看着身下的吴哲,他眸色深沉,薄唇轻抿,却什么也没说。

也没有质问他。

因着刘川的身子不好,需要走一会儿歇一会儿,无法带着一起快速赶路,谢殊便跟着另一个锦衣卫先把吴哲给带走了。

回京的路上,气氛很是沉默,就像是凝固的沙堆,让人喘不过来气。

快到京城的时候,还是吴哲先开了口,他看着脚边的土地,声音很是沙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内应的?”

谢殊没有说话,自顾自的生着火,侧脸看着格外冷淡,跃起的火光也丝毫没有融化他这一身冰冷的气息。

沉默许久,就在吴哲以为谢殊不会开口的时候,谢殊突然叹了一口气,抬眸看着吴哲,“你太着急了。”

吴哲一愣。

谢殊淡声说:“不论是放纵火犯出狱还是帮助王严和尚宫燕出狱,你都太着急了。你想着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进行,可就没想过就算我不在了,我手里又岂止曹屯一个眼线。”

“本来我并没有怀疑你,可是你偏偏又顾虑太多,即不想让人怀疑到你头上还想着将此事栽赃给曹屯,顾此失彼,只会两头失算。”谢殊平静地说:“你故意在现场留下指向曹屯的证据,却没想过能从曹屯身上拿到那些身边之物的可没有几个人,他最信任的就是你,最不设防的也是你,所以这些身边之物出现在现场时我第一个便怀疑到了你的身上。”

“所以你第一时间把那些物件藏了起来,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曹屯。”吴哲自嘲地笑了笑,嗓子又干又涩,让他几欲说不出来话,“我以为你看到那些属于曹屯的物件时会怀疑他,却不想其实是暴露了自身,你就等着我自投罗网对吗?”

他故意在现场留下指向曹屯的物件,可谢殊并没有怀疑曹屯,反而因为这些物件出现在现场而怀疑到了他头上。

“是。”谢殊点了点头,也说的毫不留情,“我信任曹屯,也信任你,可对比你,我更信任曹屯。属于曹屯的物件出现在现场时我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栽赃他,而能接触到这些东西,还不让曹屯设防的人便只有你。”

谢殊看着身前亮起的明火,“只是我没想到,原来花船上的命案也是你做的,我本来还以为.......”

喉结上下一滚,谢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将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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