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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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皇太弟。</p>

一字之差，对于刘荣的罪名定性，所能造成的影响却可谓天差地别。</p>

皇太后，是汉家及老刘家理论上的大家长，地位至少于天子平齐，甚至还隐隐有所超出。</p>

——至少在如今汉家‘以孝治国’的政治大环境中，皇太后是有权废、立天子的。</p>

反之，天子却绝无可能废、立太后。</p>

至于皇太弟，那就逊色许多了。</p>

首先，这是个不曾存在过——至少是不曾有人拥有过的，且才刚被‘发明’出来不久的身份名词。</p>

一个不曾存在过的身份，能有多尊贵？</p>

顶破天去，也就是和储君太子齐肩；</p>

若是考虑到‘名不正言不顺’‘旁支代嫡’等负面影响，甚至还要比储君太子再矮上一头。</p>

其次，则是如今的刘武，仍旧还只是梁王刘武，而非皇太弟刘武。</p>

皇太弟本就算不上多尊贵，前面再加上个‘准’字，自更不比刘荣这个皇长子尊贵到哪里去了。</p>

这年头，谁还不是个准储君了？</p>

我皇长子刘荣，好歹还名正言顺些！</p>

最后，便是梁王刘武这个‘准皇太弟’的特殊性了。</p>

——梁王刘武这个‘准皇太弟’，几乎可以说是窦太后一厢情愿。</p>

纵使天子启私下口头提及过此事，却也从未在正式场合，公开发表过对‘皇太弟’这一新生名词的看法。</p>

这一层层buff叠下来，刘荣怒喷一句‘且看天下人的唾沫，淹不淹得死我汉家的皇太弟’，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p>

你都要旁支代嫡，抢我储位，玩儿兄终弟及那一套了！</p>

我皇长子一时气急，又酒壮怂人胆，还不能骂上两句了？</p>

也就是刘荣是宗亲，和窦太后多了层祖孙、和梁王刘武多了层叔侄的关系。</p>

若是换个脾气爆烈一点的外姓朝臣，如丞相申屠嘉、中尉周亚夫之类，别说喷梁王刘武了——指着窦太后鼻子骂‘欲复为吕氏乎’，都还是轻的！</p>

如此算来，原本涉嫌‘不孝祖母太后’的罪名，自然就降到了‘不恭宗亲长者’的程度。</p>

这是个什么概念？</p>

再怎么严重，也总不会比论起棋盘砸死人家的儿子，还不给人家一个说法更严重就是了……</p>

“皇帝怎么看？”</p>

被刘荣这么一噎，顿时将殿内数十道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窦太后一时之间，也是有些发作不能。</p>

窦太后当然知道刘荣是在巧言诡辩——刘荣那日骂的，必定是自己这个祖母。</p>

但汉家的皇太后和天子之间，却存在着一个极为关键的差异。</p>

也正是这个差异，让汉家独有的、东-西两宫共治天下的二元制政体得以正常运转，而非演变成东-西两宫争权夺利的舞台。</p>

——太后惩罚一个人，是需要证据的。</p>

不同于天子可以乾坤独断，随便扯块遮羞布便可以惩治，甚至处死一个人：汉太后降下惩处，是需要一条完整的证据链的。</p>

至于原因，也非常简单——汉太后礼同天子，口称：朕，亡称：崩，出入称‘警’，行文用‘制’。</p>

如此滔天权势，又无所掣肘；</p>

若使其肆意妄为、动辄杀罚，则恐复为吕氏……</p>

吕太后不就是那样吗？</p>

说杀谁就杀谁，说做什么就做什么，说封谁为王就封谁为王！</p>

戚夫人，刘如意，还有太祖高皇帝的儿子们，哪个是真的‘该死’？</p>

诸吕王侯，还有鲁元公主那个被封为鲁王的儿子张偃，又有哪个是真的该被封为王、侯？</p>

所以，为了遏制汉太后无限庞大，同时又毫无掣肘的滔天权势，早在先帝自代地入继大统之时，汉家的天子和朝臣之间，便已经定下了基本的默契。</p>

——为了避免汉家再出一个吕太后，汉太后的权力，必须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p>

具体的措施，便是每当东宫太后做出，或即将做出一件出格的举动时，朝堂便会跳出来指责东宫：太后，是想效仿当年的吕太后吗？</p>

当年，先帝铁了心要弄死自己的母舅薄昭，薄昭一母同胞的长姊薄太后，也不是没有替弟弟薄昭求过情。</p>

只是当时，先帝轻飘飘一句反问，便让薄太后自此避居东宫，至今都没再过问朝政的事。</p>

——母后，是要效仿吕太后吗？</p>

吕太后，便是悬在每一位——每一位汉太后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p>

一切可能使自己沾染上‘效仿吕后’的人或事，都足以让汉太后退避三舍，甚至是像如今的薄太皇太后那样，自此避居深宫，不问世事……</p>

“看着这混账就来气！”</p>

对于母亲的求助，天子启显然不打算回应，只仍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一副老父亲被混蛋儿子气的鼻孔冒烟的架势。</p>

“自己说出口的话都不敢认，还在这里狡辩！”</p>

“——母后接这个混账出来做什么？”</p>

“不如就直接饿死在太庙，也算是死得其所！！！”</p>

乍一听像是附和，实则却是以进为退的一番话，顿时将本就尴尬的窦太后，逼到了一个愈发窘迫的位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