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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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衡王要代李博远来浙时，巡抚陈翰等人便着急忙慌地遴选了一处专供亲王下榻的别院。</p>

这处别院临着水次，巧诡于林，清雅幽曲，名唤听枫小筑。</p>

桓澈抵浙后并未即刻入住听枫小筑。他先去检阅了水师，后又暂住到了巡抚衙门的后堂，看得一众官吏心惊胆战，忍不住揣测王爷是否对别院不满？不然为何放着那般精致的别院不住，却来衙署住着？</p>

直到今日，王爷终于松口说可以入住听枫小筑，众人这才松了口气。</p>

万良也松了口气，他终于有机会将自己精心预备的绝色送到王爷跟前卖好了。</p>

这一月以来他一直惦记着这事，争奈王爷身边护卫看得紧，他又不曾想到王爷会在巡抚衙门里住下，未能提前安排，这便耽搁了。</p>

而今终于是时候出手了。</p>

桓澈入住听枫小筑的当晚，用罢膳便去了书房。</p>

他命下人搬来的书卷都被齐齐整整地列放妥当，他立在书橱前抬眸扫视一回，取下一册书来，坐到书案后摊开。</p>

才掀起第一页，手便顿住。</p>

满腹心事，委实提不起兴致。</p>

他临行前挑拣了些书带了过来，不过他兴许没有工夫也没有心绪去看。</p>

他又想起了自己此行之起由。</p>

钱永昌将于思贤参了之后，父皇起先震怒不已，后来又有言官犯谏，说于思贤兴许是被构陷。于思贤的捷报上明白写着他率军在嘉兴、平望一战中斩倭寇两千有余。</p>

这是个了不得的数目。国朝对于战事奏报中的“斩”要求极其严苛，阵斩始称斩，即必须在对战交锋中斩下对方级，这才算“斩”。杀俘、烧死、溺死均不计入斩之数，甚至被火器打得死无全尸的敌兵也不录入斩之列。</p>

因而，奏报上的四五倍甚至十倍斩数往往才是敌军的真正伤亡数。也就是说，按于思贤捷报上所言，他那一战斩杀倭寇至少近万。</p>

在见今国朝水师士气低迷的境况下，这无疑是震撼人心的大捷。</p>

于思贤得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胆才能到御前撒这样的弥天大谎？一旦谎言被揭破，他一个人的脑袋都兜不住。</p>

父皇起先在气头上，后来也回过味来了。但京师与江浙相去甚远，情况究竟为何，不能单凭臆测，还是要差人去实地查一查的。</p>

父皇原本已经定李博远为钦差，但后又改了主意。至于为何改了主意，这起源于一个玩笑。</p>

那日，父皇去春坊查验众皇子功课。览毕他练的两张字，话头绕着绕着，父皇忽然就提起了他的婚事，说好歹得让他在就藩之前娶上媳妇，可从没听说过哪个亲王到了封地就藩的时候还是个光棍儿。</p>

当时众兄弟哄然而笑，父皇也是含笑说的，他并没当一回事。但父皇却是当真上了心，几日后将他叫到乾清宫，给他看了一个名册，上面全是他命冯皇后遴选出的适龄闺秀的名姓及家世出身。</p>

他大略扫了一眼，如同往日一样对父皇表示暂不欲娶妻。</p>

父皇忽而作色，盯着他道：“休以为朕不知你在想什么，你那心眼多得跟蜂窝一样！多思是好事，但不能过了。”</p>

他知父皇指的是什么。但父皇只是猜到了少部分缘由，还有部分是父皇不可能想到的，他也不会说出来。这兴许攸系他的性命，虽亲父不可相告。</p>

他父亲是个复杂的人，他对他的态度也很复杂。</p>

父皇目光锐利，盯着他看了半日，忽然就提出让他代李博远去浙江。</p>

“你借机南下散散心也好。不过朕对你的纵容也快到头了，你归京之后，朕会为你选妃，你不可违抗，明白否？”</p>

他凝思一回，垂应是。</p>

父皇问他可知他让他南下的主要目的，他只道不知。</p>

父皇意味深长看他一眼，而后指了指案上一篇青词：“如今懂了？再说不懂，这差事不必做了，立等娶媳妇去！”</p>

“儿子懂。”</p>

“这便对了。等办妥了，父皇给你挑个标致媳妇，”父亲嗟叹，语重心长，“你兄长们不争气，这么多年就给朕添了一个孙儿，你回头可给我争口气，我还等着抱我的小皇孙！”</p>

灯影摇荡，桓澈敛神。</p>

其实他在父皇跟前说的也是实话，他眼下的确没有娶妻的想法。至于孩子，更是几未想过。</p>

他思及明日还要外出，将只翻了一页的书收起，欲早些歇下。</p>

但他方要回身，就听到有人叩门。</p>

槅扇上模糊映出两个纤细袅娜的身影。</p>

桓澈目光骤冷。</p>

外面的人迟迟没等到准许入内的命令，互望一眼，照着万良的吩咐将衣领拉低，令胸前两团粉白软肉隐现，这便自作主张推门入内。</p>

两个一入门槛就感到凉风直往脖颈里钻。齐齐跪下，偷眼一看，二人就见一丈开外，一道修挺身影傀然立于月华光影之中。</p>

少年乌素衣，容颜胜画，神态淡漠，目下无尘。</p>

两人双颊一热，心跳怦然。</p>

她们曾在殿下今日入住时远远看过一眼，当时心头激荡不已。</p>

她们这样的出身多是给商贾做妾，能来伺候这般天人之貌的亲王，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p>

她们只觉如今跪在地上，彷如膜拜神祗。</p>

两人正要奉上热茶，就见面前的少年径直绕过她们，拂袖而去。</p>

他经过之时，衣袂窸窣，却是避得远远的，连她们的头丝儿都没拂着。</p>

万良今晚莫名有些忐忑。</p>

他这些日子特地留心打探，得知衡王确未召女子侍寝。但头一个月不找女人也正常，毕竟衡王是来办正事的。不过素了这么久，江南美人又别有一番风韵，他就不信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能顶得住。</p>

他只担心衡王太过年轻，经验不足，招架不住那些特意调-教出来的姑娘，明天爬不起来。</p>

万良胡思乱想半晌，又想到了自己的那件事。莫说他不认为衡王能查出他拿顾同甫顶罪的事，纵然查出来了，他也不觉得衡王会为顾同甫平反。他虽是个知县，但与半个浙江官场都有交通，他的靠山是浙江巡抚，巡抚的靠山是内阁辅。</p>

换言之，他们背后都站着阁老。</p>

衡王若要办他，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届时会引得江南官场甚至京中朝局动荡。</p>

这些利害衡王不会不知。</p>

他这回给衡王准备美人是一种示好。虽然衡王这回接的不是个好差事，但皇帝能把这样要紧的事交给他来办，足可见得是十分看重他的。若是衡王能在圣上面前为他美言几句，说不得他的官运能更加畅达。</p>

万良越想越兴奋，正想唤个小妾来陪酒，就见一个小厮急急奔进来，连行礼都顾不上，磕磕巴巴说王爷派人来拿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