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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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夫人听到一半就觉得不舒服, 起身回屋, 剩下谭员外和谭大少, 听是听完了, 只是刚吃下的早饭有点往上翻涌的趋势。</p>

谭云山没动筷也是这个原因, 一想到那满地血水，不成人形的皮囊, 他就吃不下任何东西了。</p>

更要命的是，这世上有件事，叫后怕。</p>

谭云山在当场看见尸体爆出血水的时候, 满心满眼只是震惊和冲击, 等到回来给爹和大哥讲的时候，就觉出瘆得慌来, 及至讲完, 心底凉意终是酝酿成了层层恐惧，而那吃不下饭, 则彻底成了反胃恶心。</p>

眼看着爹和大哥要吐，谭云山先一步告辞回房，这才逃过一劫。否则父子三人必然要一起翻江倒海，场面实在太过凶残。</p>

不知哪个丫鬟在谭家二少的房内摆了一盘果子，谭云山跟看见救星似的, 进屋后立刻拿起一个放到鼻下用力嗅。清新芬芳的果香渐渐驱散了残留在记忆中的血腥恶臭, 终是让谭云山的胃里平静下来。</p>

折腾一夜, 躺到床榻上时，才觉出通体疲乏。他将果子放到枕边，以巩固凝神定气之效，后在似有若无的果香中，慢慢闭上眼睛。</p>

哪知道一闭上眼睛，那陈家花园中的场景便如走马灯般重现。爆裂的尸体，吓丢了魂的官差，手微微颤抖的仵作，险些话都说不利索的刘大人，以及，冷静的既灵……</p>

世上有没有妖这个事情可以重新商量，但这位既灵姑娘，绝对担得起一个“勇”字——即将会到周公的前一刻，谭云山还在不无钦佩地感慨。</p>

槐城客栈，二楼客房。</p>

店小二站在对着他托盘中饭菜眼泛渴望却又不住干呕的既灵面前，一脸纠结：“姑娘，你到底是想吃还是想吐啊……”</p>

想吃，他放下饭菜就走，想吐，那就趁早别糟践粮食了。</p>

在矛盾中徘徊挣扎的既灵，最终认命：“不吃了，对不住。”</p>

饭菜是她让人准备的，觉得折腾一夜，必然要好好填饱肚子，哪知一闻到菜味，尤其里面还有一个肉菜，她就后知后觉反胃起来。</p>

她一个捉妖者被妖弄得食不下咽，谭云山却在见到血水时赫然有几分镇定，两相对比，真让自己汗颜——既灵回忆起陈宅中的场景，不无惭愧地想。</p>

店小二不知既灵心思，只觉得从昨夜到今日，这位女客的所作所为都让人费解，便好奇道：“姑娘，你这好端端出去，湿漉漉回来，急吼吼要吃饭，送来了又不动。我多嘴问一句不该问的，你昨夜到底出去干吗了？”</p>

既灵自然不可能从头到尾给他讲，但又没必要说谎话，于是黛眉微挑，半认真半玩笑道：“捉妖。”</p>

果然，店小二一脸不信。</p>

既灵也不在意，只让小二把饭菜撤下去之后再帮忙送几桶热水过来。</p>

小二手脚麻利，热水很快送抵，既灵终于可以擦干净身体，连带着舒舒服服洗了个头，泡了个脚。</p>

换上最后一套干净衣服的时候既灵虔诚祈祷，可千万别再掉水里了。</p>

自打进这槐城，妖没捉到，光泡水了，如今手脚都是皱的，饶是风餐露宿惯了的她，也没遭过这罪，简直替自己心酸。</p>

换好衣服，人却困了，既灵索性和衣而眠。</p>

这一觉，就睡过了晌午。</p>

昨日白天就没退的水，如今仍然没退，昨夜便停了的雨，倒一直停到现在。</p>

既灵坐到窗边，于午后的带着潮气的微风里，思绪渐渐清明。</p>

半柱香之后，收拾妥当的既灵背着包袱走出客房，扶着栏杆对下面大堂里正坐在柜面上的小二道：“店家，退房。”</p>

小二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被这清亮一声唤精神了，立刻就近跳上没被淹的楼梯，噔噔噔跑上来：“姑娘，准备出城了？”</p>

既灵把银子放到小二手里：“不，去城中。”</p>

谭家在槐城正中，去那边，就相当于往槐城更深处扎了。</p>

但小二不知道既灵的打算，只觉得这就是作大死，简直要语重心长了：“姑娘，雨虽然停了，但水一直不退，怎么看都是异像。老话说得好，天有变，地有灾，异像之中生祸害。你是外地人，我才对你说实话，这槐城，分明就是进了邪祟了。”</p>

既灵原本只是敷衍着，左耳进右耳出，可听到最后小二那样笃定的语气，倒有些疑惑：“邪祟？你亲眼见着了？”</p>

不料小二立刻拼命摇头：“要真见着我哪还有命站在这里和姑娘说话。”可否认完，他又稍稍凑近些，压低声音道，“但是有人见到了。”</p>

既灵心里一紧，立刻问：“谁？”</p>

小二对于成功勾起既灵的好奇颇为得意，压低的声音里染上一丝消息灵通的自豪：“城里的陈家死人了，结果县太爷带着仵作衙役赶过去的时候，刚要收尸，那尸体的骨头血肉五脏六腑就化成了血水，最后只留下一层皮。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事千真万确。你说这么邪性的事儿，能是人干的吗？”</p>

既灵面上听得认真，心里却哭笑不得。还以为有什么新线索，敢情是这事儿。可转念又一想，夜里刚生的事，而且知县肯定明令下面不许说了，竟还能半日便传到这客栈里，若不是槐城人嘴太快，就是店小二真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p>

蓦地，既灵心下一动。</p>

犹记得刚投宿时掌柜说过的，槐城人世代居住于此，所以各家各户间都认识相熟。现在想来，确是大实话。若再加上消息传播的度如此之快，那恐怕整个槐城，都藏不下什么秘密……</p>

“小二，”既灵也不自觉压低声音，若是这会儿来个人，八成会以为这二位在谋划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知道城中的谭员外家吗？”</p>

“当然，”小二想也不想，仿佛回答得慢一点都有损他刚刚塑造起来的消息灵通形象，“槐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p>

既灵点点头，就知道自己问对人了：“能给我讲讲吗？”</p>

“讲什么？”小二终于有了点警觉。</p>

既灵摆出一副坦荡神态，就好像只是随意聊聊闲话：“就他们家都有什么人啊，在槐城里名声如何啊，诸如此类。”</p>

小二有些为难地皱起了脸：“你打听这些做什么？”</p>

既灵未答，只伸手去包袱里掏了一锭银子，塞到对方手里。</p>

小二悄无声息将银子揣进怀里：“其实为什么打听也不重要，既然你问了，那我就给你讲讲。”</p>

既灵愈欣赏他的“干脆利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