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闲话文君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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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死了！</p>

这个消息像衣冠江北岸寒风吹来的漫天大雪，纷纷扬扬洒落到邛州城的大街小巷。</p>

邛州城，是王朝西部的边城。</p>

但在十六年前，邛州城只是西蜀郡最西边的一个普通小城而已，在其更西边，还有广袤的甘凉郡。</p>

因为毗邻接壤的关系，邛州城和曾经的甘凉郡一样，有着极其浓重的边塞地理环境，以及恶劣的边塞气候，生活在邛州城的人，自古以来便保持着边塞人的生活方式。</p>

在鹅毛大雪将屋檐、街面、城墙、山野厚厚地覆盖后，边塞人的生活方式便很简单，也很无奈，那就是天黑上热炕、天亮泡酒坊。</p>

所以邛州城虽小，酒坊却很多。</p>

这些酒坊和城内那一两家大规模酒家不一样，它们是普通百姓都去得起的地方，当然也是老街坊们抒胸臆、泄牢骚的地方，同时也是将无数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的小道消息扬光大的地方。</p>

城东头最热门的酒坊，名叫文君坊。</p>

文君坊的店小二狗儿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有着与所有少年郎一样睡不完的瞌睡，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掌柜的一觉睡过了头，若是能睡到下午才醒来，那就最好不过了。</p>

无奈掌柜的已到了后三十年睡不着的年纪，才辰时初刻便把他骂起来做早生意，他只好打着哈欠取下门板、放下门帘，又回到屋内生起了火炉。</p>

果不其然，就像掌柜的说的那样，好像这两日的客人睡着都会往酒坊跑，他才刚刚回到柜台，还没来得及再眯会瞌睡，城东的老街坊们便66续续地来了。</p>

他只好翻着白眼，为客人们送去温酒和油炸葫豆。</p>

终于再次回到柜台后，他还是没来得及眯会瞌睡。</p>

——卖豆腐的张老二、收皮毛的柳大户、打铁的徐冬生、说书的金不换等人也顶着大雪，掀开了厚重而油腻的门帘。</p>

柳大户等人一边使劲搓着手，一边用嘴向掌心里呵点热气，抽空扭头扯出一嗓子：“狗儿，三盘豆，三碗酒。”然后走到屋中间一张黑色漆木八仙桌边，歪坐在五指厚的长条板凳上。</p>

作为城里唯一的说书人，金不换依然无视众人的嘲笑，大冬天还执著地、骄傲地拿着那一把看一眼都觉得寒冷的折扇。</p>

——据说是他那谁也没有见过的、听闻曾经给郡守大人说过书的师父，在咯屁之前留与他的唯一遗物。</p>

金不换将折扇重重敲在掌心，出啪地一声清响，叹道：“何必这么小气？明明四个人嘛，怎么只要三盘豆、三碗酒?”</p>

屋内已经坐了三四桌老街坊，都是一脸的睡眼惺松，听得金不换这一声叹息，顿时来了精神。</p>

“金不换，今儿蹭酒蹭到张老二家了？小心他把小姨子给藏起来喽，那你入赘豆腐刘家的事儿可就没影儿了。”</p>

“说真的金不换，我觉得你想吃天鹅肉的心思是没错，但也没戏，除非你长得像小石那样好看，否则啊还是老老实实说书吧。”</p>

“是啊是啊，别老想着吃人家张老二岳母的豆腐嘛，别的不说，沾上张老二的口水那得多恶心，哈哈哈！”</p>

“哎哎老张二，你怎么现在都没帮着金不换入赘到你们家去？是不是你和你小姨子有一腿，舍不得？”</p>

屋内哄然大笑……</p>

说话间，狗儿翻着白眼、托着食盘而来，依次将三盘油炸葫豆放在张老二、柳大户、徐冬生面前，再将三只盛满温酒的褐色陶碗放在盘边。</p>

金不换充耳不闻众人的调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叹道：“狗儿今天挺实诚，掺的水不多。多乎哉，不多也。”</p>

狗儿丢下一个多得已经兜不住的白眼，算是搭理了金不换的表扬。</p>

众人再哄然一笑，纷纷摇头转身，各自继续着先前的话题。</p>

柳大户端起酒碗，皱起眉头，冲着金不换不悦道：“怎么还杵在这儿？你也不是不知道，就算是我那岳父大人，也从没从我的碗里蹭去过一口酒啊。”</p>

金不换睁开眼来，将屋内环视一番，叹道：“老话说得好，弹琴废指甲，说话废精神，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你们就忍心看着我说得口干舌燥，连口酒都喝不上？”</p>

“这话我可听不下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