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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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凌从万能的高科技百宝袋里取出一顶帐篷，就准备睡在这儿了——这般严重的伤势，哪怕是医疗球也得用上半天，还不一定能治疗好。</p>

时间渐渐流逝，天幕渐成了黑色，满天繁星汇集成了一道银河，横跨了夜空，月光通透的犹如白昼，几乎要将这无边沙丘燃烧的滚烫。</p>

当医疗球中的能量用尽，跌落在地时，那名金少年已经清醒了过来。</p>

他身上的毒已经被疫苗驱除干净，伤口也得到了很好的包扎与清理，他低头疑惑地看了一下自己——很快便察觉到了一旁的林凌。</p>

林凌那个时候已经等的靠着帐篷睡着了，直到医疗球坠地的声音将他惊醒。</p>

金少年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自己被救了，而是眼神防备地盯着黑少年——林凌看着他的眼神，笑着说：“你没事吧？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现在觉得怎么样？”</p>

对面狼崽一样的金少年不说话，也不回应，就直勾勾地看着他。</p>

林凌想了想，掏出了一份食物，隔空扔给了对方——少年接住这份食物，那瞬间弥漫开来的香味让他饥饿依旧的肚子开始叫唤起来，但他还是没有去动，像是在进行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似的。</p>

林凌投降似地举起手：“好了，这可不是白给你的，你得把那只蝗虫交给我，我拿去交差。”</p>

他说完这句话，想了想那份食物里是有着猛犸肉的！很好吃的！他只带了一份呢！林凌觉得自己有点吃亏，想想又补了一句：“还有再加上你的名字。”</p>

这次对面的金少年终于说话了——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很奇怪，是一字一字地往外蹦，重复了对话话中的最后两个字：“名、字？”</p>

林凌理所当然地说：“是啊，作为交换嘛，平等交易，你告诉你的名字，再加上那只蝗虫，我把食物给你。”</p>

金少年想了想，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光，点头，思考了一会，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二、狗。”</p>

林凌一开始没听清，或许是不敢置信，他迷茫地重复：“耳垢？二勾？迩苟？”</p>

他试图把这两个读音往较为文雅的字上靠去。</p>

对面的金少年：“…………”</p>

他俯下身，把食物放在一边，折断了蝗虫的前肢，当做写字的笔，在沙漠上一笔一划地写出来：二狗。</p>

他这个动作给了林凌重重一击。</p>

林凌如遭雷劈：“……………………”</p>

——就算是他，也无法对着“轩辕狗剩”，“李狗蛋”，“王小二”，“林二狗”这种名字进行攻略好吗！他怀疑自己会萎掉！</p>

对于林凌的沉默，金少年不说话，他背过身子，打开那份放在一旁的食物，吃了起来。许是太久没吃到新鲜的东西了，他吃的狼吞虎咽，不时还因为噎到咳嗽几声。</p>

然后他便看到旁边多了一只手，那只与他的粗糙截然不同的手放下了一个水壶，叶瑾听到那个人说：“喝点水吧。”</p>

声音比他的脸还要好听。</p>

在他有记忆开始，还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在贫民窟里，他是外来者，没有钱没有体力，天天被人欺负。他只有他的名字，那是那从小挂在他脖子上的玉佩上刻的字，于是他就逃进了沙漠，那是贫民窟里的人不敢进入的地方。</p>

这里有蝗虫，有沙漠，没有人，叶瑾觉得很好。</p>

可虽然失去了来自人类的殴打，但他每日睡在沙丘里，天寒地冻，食物资源短缺，每每都觉得自己会挨不过这个黎明。</p>

就在那只蝗虫突然向他扑来之时，叶瑾觉得自己完了——他没有经过什么系统训练，只会狠地对着蝗虫拳打脚踢嘴撕头撞，在意识消失的瞬间，叶瑾知道自己大概率会再也醒不过来了。</p>

可死亡也许并没有那么可怕，那个世界里应该会有吃的，喝的，能好好睡上一觉吧？</p>

然后他再次睁开眼，看到了林凌。</p>

如果对方真有意想伤害自己，那他一定无法再次醒来。</p>

叶瑾想到这里，眸中的防备渐渐退去，他伸手拿起了那个水壶，喝了两口，甘甜的水源滋润了他的嗓子。叶瑾重新回去吃食物，在吞咽的间隙抽空对林凌说：“叶、瑾。”</p>

林凌：“啊？”</p>

小狼崽说：“我的名字。”</p>

林凌：“…………”</p>

——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二狗子！你完了！以后你就叫叶二狗了！</p>

小狼崽一顿狼吞虎咽后还觉得不够，林凌干脆送佛送到西，又给取出了两份食物放到旁边。这次叶瑾没有推辞，他干脆地接过便当，一连干掉了两大盆才堪堪停止，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p>

林凌耐心地等他吃完，觉得自己也有一些饥饿，他塞了一颗糖果进嘴巴里，关切地问：“你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p>

叶瑾摇了摇头。</p>

他现在的感觉是他几年来的最好状态，能吃饱，暂且没有危险，伤口也没有再隐隐作痛。</p>

林凌接着问他：“你父母在这里吗？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在沙漠里？”</p>

叶瑾不说话，没有反应。</p>

林凌就懂了，他弯下腰——那时候叶瑾长得瘦小，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比林凌还要矮小一些，黑少年问他：“那你愿意跟我走吗？”</p>

——想到那时候瘦瘦小小的叶瑾，以及当初那个阴差阳错的误会，现在的林凌对着面前长大成人版的叶瑾叹了口气。</p>

谁能够想到系统竟然弄错了攻略目标？它找不到目标也就算了，还他奶奶的弄错目标——这还能算一个真正的系统吗？！当真不是来坑他的？</p>

在林凌把叶瑾带回了学院宿舍之后，皇长子叶珩出现在了老师身边，光芒四射——然后林凌就听到了系统的素质三连：</p>

“卧槽？”</p>

“卧槽！”</p>

“卧槽啊！”</p>

林凌：？？？？</p>

系统这次已经无力挣扎了，半死不活地告诉林凌由于叶珩和叶瑾过于相似，他在扫描面部数据库的时候将两个人给弄混了——</p>

林凌想起当时的情形，还恨不得一拳打爆系统的狗头。</p>

他正着呆回忆过往，成年版叶瑾已经不耐于面前黑少年长久的不动作，将手肘顶在扶手上，歪着头看他：“怎么，想不起以前的事了？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p>

林凌被他的这句话从回想中给拉了回来，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跟叶瑾讲道理，摆出了以往叶瑾最吃的那一套：“那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得向前看——现在叶瑾，告诉我，帝国到底生了什么？”</p>

“林凌，我觉得你先不要操心帝国了，”叶瑾看上去漫不经心，将面前的龙吟一饮而尽，而后把杯子倒过来，放在了杯盘上，“你还是先操心一下你自己吧？”</p>

林凌放在杯壁的手抖了下，他垂眸看着杯子里淡绿色的液体，觉得有点方：“什么意思？”</p>

——难道自己刚从虎穴里逃出来，又掉进了狼窝？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通关去下一个世界？</p>

叶瑾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流氓强调，他捏着嗓子说：“我亲爱的少尉，诈死是犯法的。身为帝国皇太子和军.事.法.庭大法.官，我命令你说真话。”</p>

林凌心道我要是说真话你敢信不？学武拯救不了帝国人！我弃武从文，去演戏了呢！</p>

他等了一会，见林凌还是没有解释的打算，噗嗤一笑：“不听话？我可是有权对你动用私刑，少尉。”</p>

叶瑾将最后两个字咬的很重，像是吞进了肚子里又从舌尖滚了出来，带着含情脉脉的意味。</p>

林凌倒是不怎么相信这一点，什么私刑？对于拥有着钢铁意志的他来说，一切威胁都是纸老虎！</p>

黑少年的眼睛很好看，黑白分明，当他想什么事情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显露一点情绪在脸上——叶瑾从前从没有看穿这点，他觉得林凌很难懂，如今重逢后方才知晓从叶珩那个角度看林凌是种怎样的感觉。</p>

原来这就是叶珩眼中的林凌啊。</p>

叶瑾低低地笑了。</p>

他看向不以为然的黑少年，忽地伸手拿过自己面前的杯子，放在了手心里，而后用右手上带着的皇室指环在杯壁用力一敲——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那号称由宇宙中最坚硬的玉石所制造而成的杯壁赫然裂了一个缺口，那枚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与荣耀的指环也裂开了一条缝隙。</p>

林凌给他吓了一跳，那可是皇家指环！是帝国代代相传的宝物，从前叶珩戴着它的时候，不说是珍惜万分，也是较为注意，从不会拿指环去做这种无意义的事！这要是送去帝国科学院修复一次，起码要花费价值上亿的帝国币！这败家子！</p>

叶瑾连一丝一毫的目光都吝于分享给指环，青年将林凌的反应尽收眼底，面上一点儿心疼指环的情绪都没有，仿佛受损的并非那般贵重之物，而只是路边十块钱一枚的货色。他无所谓地耸肩：“我可不是叶珩那个伪君子，这种玩意儿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玩具，明白吗？我的少尉，我不是那么循规蹈矩的人，你如果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你可以试试。”</p>

金青年的语气并不严肃，甚至并不认真，看上去像开了个无足轻重的玩笑，笑嘻嘻的。可林凌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叶瑾已经变了。</p>

他不再怯生生地，不再张牙舞爪地叫他林凌，他叫他少尉。</p>

林凌并不想挑战一下对方口中的后果，他试着找一个狗血的借口：“一开始我失去了意识，被人救了，还失忆了……”</p>

叶瑾闭上眼睛，好像在听，又好像没有，他像是觉得那个椅子不太舒服，站起身来一把将椅子扯到黑少年身边，又靠着他坐了下来，比了个继续的手势。</p>

林凌一开始还挺认真地胡编乱造，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叶瑾并不是当真要听这些理由——他只是随便找个机会来听他说话，或者来虐待他。</p>

因为林凌已经越说越离谱，而闭目养神的叶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将这个离奇的“林凌宇宙流浪记之一路逆袭”照单全收，只在对方说到结尾的时候竖起一根手指悠悠地问他：“渴了？”</p>

林凌：“……”</p>

——他想说敲你马，听到没，敲你马。</p>

叶瑾示意小机器人给林凌续了一杯龙吟，而后换了个姿势靠着，对林凌说：“你继续说。”</p>

林凌：“…………”</p>

——臭小子你以为听故事呢？</p>

叶瑾冲他厚颜无耻地笑了笑。</p>

他倒是也并非刻意为难林凌，他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然后想听林凌说话。</p>

因为当初林凌也是这么对他说一长串话，然后还会温柔地对待教育他。</p>

叶瑾已经不记得贫民窟里生的一切 ，不记得他的童年，但他同时也记得很多事情，记得很多很多林凌早已遗忘的事情。</p>

——林凌肯定已经忘了，但叶瑾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p>

那一天他从一个陌生人手中得到了救赎。</p>

叶瑾从懂事那天起，就生活在了贫民窟，陪伴他的只有那一块玉佩——他将那块刻有自己名字的玉佩藏得很深，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相信他还有那么贵重的东西。</p>

叶瑾隐隐记得自己应当有个了不得的身份，可当他仔细去回忆的时候，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头疼欲裂。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依靠本能进入了沙漠，每日茹毛饮血，苟且偷生。</p>

直到他在睡梦中被一只硕大的蝗虫袭击。</p>

有一个好看的陌生人救了他，给他吃和喝的，还说要将他带离混乱贫穷的沙漠。</p>

当那个陌生的年轻人笑着问叶瑾，他愿不愿意跟他走的时候，叶瑾犹豫了很久——他不是在纠结自己想不想跟他走，而是在害怕对方会后悔，再次将他抛回来。</p>

那个人很耐心，等了他很久很久，也没有催促他一句。</p>

叶瑾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他把手放进了林凌的手心里，当做答复，仰着头去看他——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仰望的姿态。</p>

他想，自己以后一定要长的很高，要能够俯视他。</p>

年轻人收起了蝗虫的尸体，说要拿回去交差，而后牵着他的手一直走。</p>

那时候天还没有亮，对方说就是要趁这个时候，天气不热，清凉地赶路。叶瑾没有提出异议，他跟着年轻人走在黑夜的沙漠中，夜空里的星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漫天银河几乎照亮了沙漠，但叶瑾想，它们都不是真正的光，甚至无法被称为光。</p>

他抬头看着林凌的侧脸，忽然有种这滔天黄沙，纷扰人间都不事的感觉，他愿意一直这么走下去，哪怕黑夜永无止尽，日光永不会到来——</p>

此后如竟没有白昼，你便是这无边黑暗里唯一的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