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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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 郭嘉已经在水乡镇外了。他身边还跟着田家那个寡妇，水红儿。</p>

今天是他答应好，要带水红儿去关西大营找郭银的日子。</p>

水红儿今天穿的格外鲜艳, 水红面的薄袄儿, 水红面的裤子, 手里还拎着方水红面的小手绢儿，但她人却是怏怏的，连点脂粉也未施着，脸儿黄黄的跟在郭嘉身后。</p>

甘州的地理, 本就是红土山一座挨着一座的, 放眼周边, 唯有水乡镇绿意纷呈，周边这些干山枯岭上, 到如今才有点麻黄草顽强零星的生长着。</p>

走过一处山坳时，有一座孤坟，坟前栽着两株桃树, 已经褪了花儿，上头结着指头肚子大小的小毛桃子。</p>

水红儿记得这座坟, 这是郭莲的坟。按风俗来说，郭莲溺水而亡, 属于凶死，凶死之人是不该立坟头的。</p>

当初老郭家要替郭莲立坟头, 整个水乡镇的人都反对, 郭万担父子身强体壮又能打, 跟着长工们拢起了坟头，就把郭莲给葬了。那两株桃树，也是郭嘉亲手从自家果园子里移过来的。</p>

他止步在坟前，忽而就不肯走了。</p>

“田家寡妇，你说我家莲姐儿是个什么样的姑娘？”</p>

水红儿道：“好姑娘，天下再没有的好姑娘。”望着那么一座孤坟，里面还不知道是谁的尸体，再谈这种话，傍晚眼看落山的夕阳照着，冷风吹过来，格外的渗人。</p>

郭嘉道：“恰是呢，于世无争，怜悯老弱，你在田家受了欺负，在镇子上哭着没处躲的时候，都是她接纳你，让你在我家躲上一夜。”</p>

水红儿舔了舔唇，忽而跪在地上，就给那座孤坟磕了三个头，然后再起来，道：“咱们快走吧，眼看天都要黑了，我急着见郭银。”</p>

郭嘉极秀致的两只眸子冷冷扫着水红儿，忽而一声轻嗤：“田家寡妇，和一个男人睡上一回，再爬起来去替他的心上人送信，那种滋味儿如何？”</p>

水红儿脑子一滑，想起每每和陈雁西两个偷完情，他一边吻着她，一边却又递给她些小信物儿，或者情意绵绵，散着淡淡香韵的信笺，要她转交给莲姐儿时的样子。</p>

每每那时候，陈雁西总说：“我喜欢你，就像喜欢个大姐姐一样，可我也爱莲姐儿，天下间我最爱的两个女子就在这水乡镇上，等那一日莲姐儿答应肯嫁给我了，我单点一处宅子，咱们仍还这样过着。”</p>

能嫁给甘州司马府的少爷，于一个小镇子上的小寡妇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叫陈雁西说出来，那话就带了可信度，所以，水红儿一门心思的撮和郭莲和陈雁西。</p>

只为自己将来也能到金城，给陈雁西做个外室。</p>

郭嘉撕住了这寡妇的后衣领子，一把将她搡到那座还未生草的黄土坟上，他向来穿靴子的，硬梆梆的靴底紧追着踏上去，一巴掌就搧在了她的脑袋上：“陈雁西算个什么东西，天天死缠烂打我家莲姐儿，我防了别人，却没防得住是你整天替陈雁西送信。”</p>

水红儿哇的一声哭，尖叫道：“也不是我一人的错，莲姐儿也喜欢陈雁西，否则的话，她收了信的事儿怎的不告诉你？”</p>

她这一句话立刻就激怒了郭嘉，一脚踹在那黄土孤坟上，他吼道：“你放屁，我家莲姐儿怎么可能喜欢陈雁西那种人，就凭他的相貌，还是凭他是个大字识不得几筐的粗俗兵痞样子？</p>

她只是被养的太单纯，叫陈雁西那个杂种的甜言蜜语蒙骗了而已。”</p>

水红儿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她家和老郭家对门对面，因她是个寡妇，郭嘉也没有刻意提防过她，所以她和郭莲来往的就比较多。</p>

自打两年前起，陈雁西便开始对郭莲死缠烂打了，据说正是为了郭莲他才一直不肯娶妻，便母亲吴梅替他纳了几个妾室，他也未染指过一个，一颗痴心，只等郭莲长大。</p>

毕竟表哥表妹的，往来方便，一开始的时候陈雁西和郭莲只是私底下悄悄儿的往来，后来叫郭嘉现，当面揍了陈雁西一顿，并警告他不要染指自家妹妹，再把郭莲也狠狠骂了一顿，强迫俩人断了往来。</p>

也是从那时候起，陈雁西便和水红儿俩个好上了，并借助水红儿，继续和郭莲往来。</p>

郭嘉平日要么在金城，偶尔还要外出征战，为了能阻止郭莲和陈雁西的往来，还曾下狠手打过郭莲，当时郭莲还曾哭着说：“横竖哥哥妹妹的，咱又不是亲的，你不肯我嫁给陈雁西，那你就娶了我。”</p>

“才不过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平日里除了吃喝完乐就是拈花弄草，养猫养狗，不知道读书识字，连一顿饭都不曾替爹娘做过，老郭家真真是养废了你。让你无所事事，整天脑子里就装着男情女爱，男女欢事。”郭嘉从书架上抽下那一本本《莺莺传》、《红袖记》之类的话本儿来，一本本扯了砸在郭莲的脑门上，骂道：“你瞧瞧红山坳的小夏晚，还比你小，却整日在这镇子上自谋生路，我曾亲眼见过几回，陈雁西撩拨于她，她却从来都不曾心动，也不曾给过陈雁西好脸色，就你像个傻子一样，还以为他真对你动了情谊，要他真对你有情，家里那几个妾室难道都是木头？”</p>

也许是叫她突然暴露的，想嫁给他的心给戳的，那还是郭嘉头一回那么直白的骂妹妹，骂过一回之后，他便披甲出战了，再回来，郭莲就溺死了。</p>

郭嘉一直以为郭莲是因为受不了他那顿骂，跳河自杀的，所以在能站起来之后，便爬到郭莲的坟前，起誓自己此生不娶。</p>

直到前日见水红儿来闹，他才醒悟过来。</p>

他一直在找更强大的敌人，却不呈想仇起于情，他的敌人是陈雁西。</p>

事实上他伪装蚩尤的事，就连莲姐儿都不知道，是水红儿告诉陈雁西的。当初他私底下诱哄还不满十四岁的莲姐儿，郭嘉揍过他之后，他心中便怀上了恨，再后来，水红儿告诉陈雁西他伪装蚩尤的事，陈雁西伺机，在郭兴的水囊中下了毒，以致于他虽说捡了条命回来，却一直都不敢力。</p>

再一把拎上水红儿头上的髻，郭嘉低声问道：“告诉我，往兵营的路上有什么？是他娘那一方的伏兵？陈雁西是想杀老子，还是活抓？”</p>

水红儿尖叫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种妇人，不过陈雁西的箭靶子而已。</p>

郭嘉缓缓松开水红儿，轻声道：“滚吧，回你家去。”</p>

听他这口气，显然郭嘉已经知道路上有伏兵了，那当然也就不会跟她走了，水红儿没呈想在被郭嘉识破之后，还能捡条命回来，连滚带爬的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