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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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罗翠微离开后，熊孝义毫无疑问地被揍了。</p>

“……方才她在场，我就没来得及说，”见云烈打完就走，熊孝义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龇牙咧嘴地嘶着痛追上去，“查过了，京西罗家三代经商，背后很干净，在朝中没什么牵扯，哪边都不靠的。”</p>

如今显隆帝膝下仅有三子二女被恩准开府，眼下储位虚悬，几位殿下之间的暗流涌动，可谓是讳莫如深。</p>

在这节骨眼上，对于罗家的突然示好，加之连日来罗翠微不遗余力地借各种荒谬由头登门，云烈不得不警惕。</p>

虽说云烈常年在临川戍边，昭王府又从不沾染朝中争斗，但在京中多少还是有些可靠暗线。奉云烈之命，熊孝义今日起了个大早出去，只消半日的功夫，就得了这些消息。</p>

熊孝义回禀的这个消息有些出乎云烈的预料，他面上滞了滞，接着心底就猝不及防泛起一丝窃喜。</p>

这丝窃喜来得毫无道理，他懒得深想，板着脸平淡地“哦”了一声，“无事献殷勤，更有鬼了。”</p>

熊孝义道：“已交代他们循线再往下查查，最多不出三五日就该有眉目了。”</p>

既京西罗家只是单纯经商，背后没有朝堂势力的影子，那要探个底还是不难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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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王府在城东，而罗家在城外西郊，待罗翠微的小轿悠哉哉停到自家门口时，已近黄昏了。</p>

她今日天不亮就出门去，又在昭王府充了一回司厨，还费尽心思钻空子从熊孝义口中找了明日与云烈见面的由头，到此时不免有些身心疲乏。</p>

轿子停了好一会儿，她却只是满眼呆滞地靠坐在里头怔。</p>

“守兴叔说，风鸣少爷惹了点事……”夏侯绫自外掀开轿帘探进头来。</p>

罗守兴在罗宅管事多年，大家都尊称他一声“守兴叔”。</p>

罗翠微倏地坐直了身，抬手搭着夏侯绫的手臂出了轿，低声道：“罗风鸣做什么了？”</p>

自从罗淮受伤后，罗翠微在事实上就成了罗家的主心骨。原本站在门口的罗守兴见她出了轿，忙趋步上来，满面焦灼。</p>

“风鸣少爷今日去了南惠坊，也不知为了何事跟人打起来，被京兆府给抓了……”</p>

南惠坊是京中繁华之地，吃喝玩乐应有尽有，罗家有些商事上的应酬会与人约在南惠坊商谈，罗风鸣会出现在那里倒也不算出奇。</p>

不过，罗风鸣性子较斯文，会在外与人打起来，这倒是很少见。</p>

“他人呢？回来了吗？”见罗守兴摇头，罗翠微蹙眉，“他是没钱交罚，被京兆府收监了？”</p>

按大缙律，当街斗殴之事，只要没出人命，无非就是主责一方赔付些汤药费，再向京兆尹府缴纳五十银认罚，便可免了杖责与十五日牢狱，自行归家反省。</p>

既京兆府抓的是罗风鸣，可见他是主责那一方，想来并未吃亏，罗翠微倒也不怎么担心。</p>

罗守兴苦笑：“已交了罚，不过风鸣少爷大约是怕挨骂，这会儿还在南惠坊没回来呢。”</p>

“这罗风鸣怎么越活越回去了？都多大个人了，在外打了一架就怕得不敢回家？什么出息！”罗翠微面上浮起愠色。</p>

“不是，他打的人是张家那位表少爷……”罗守兴望着罗翠微长叹一声，补充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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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守兴所说的“张家表少爷”，是卓愉娘家二姐的儿子张文平。</p>

因着卓愉的关系，罗家与张家也算表亲。虽两家平日来往不多，可逢年过节还是少不得人情走动，罗家姐弟三人见着张文平，也客客气气叫一声张家表哥。</p>

张文平的父亲过世已十余年，他母亲凭着京郊几亩薄田独自带大他，自少不得娇惯些。</p>

早前他也读了几年书，后来不知怎么想的，书袋一撂就回家当米虫，到如今已游手好闲好几年了。</p>

虽说罗翠微此刻还不知罗风鸣为何会动手，但她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必定是张文平没干好事。</p>

罗翠微强打起精神进了正厅，见卓家二姨正坐在地上拍着腿哭，卓愉蹲在旁边流着泪劝着扶着，不由得一阵头疼。</p>

“二姨，这寒冬腊月的，坐地上凉。”</p>

一听罗翠微的声音，卓家二姨背脊略僵，哭声渐止。</p>

这几年罗淮养伤不大出面理事，卓家人仗着卓愉性子软，在她面前的言行比从前张狂许多。往常无事时都能找些茬到罗家来打打秋风，何况今日确是罗风鸣当街殴打了张文平，卓家二姨自然闹得理直气壮。</p>

不过卓家人都清楚，罗翠微这小祖宗可不是卓愉那样的糊涂软性子，谁若在她面前撒泼耍横，她浑起来比谁都凶。</p>

眼见罗翠微伸手来扶，卓家二姨抽噎着搭了她的手站起来。</p>

卓愉怕罗翠微还不知晓内情，赶忙擦了面上的眼泪，解释道：“大姐儿，今日也怪凤鸣不懂事……”</p>

“守兴叔跟我说了，”罗翠微对卓愉点点头，又转头对卓家二姨道，“罗风鸣没脸回来呢，转头我就带人去打断他的腿。”</p>

这当然是场面话，可她把话都说成这样，卓家二姨也就没什么词儿了。</p>

“我让阿绫去取银子和药材，晚些她随二姨一道回去，替罗风鸣向张家表哥道个歉。”罗翠微又道。</p>

谁都知道夏侯绫很得罗翠微器重，此时让夏侯绫去登门向张文平道歉，跟罗翠微亲自去没区别，这面子当真算是给得足足的。</p>

卓家二姨拿绢子擦了擦脸，点头谢过。</p>

可到底是她儿子挨了打，她自忍不住满心忿忿，又对卓愉抱怨：“风鸣如今这般不像话，该请妹夫好生管束一回。”</p>

听出她话里话外还有向罗淮告状的意思，罗翠微面上一寒，笑得冷冷的，“二姨慈母爱子我能理解，今日气不过来找母亲倾诉，我也不拦着。二姨若想打罗风鸣一顿讨回这公道，我亲自去替您将人逮回来；若还不解气，连我一并打了我也绝不吭声。”</p>

这几年下来，谁都看得明白，在主院养伤的罗淮，是罗翠微心里碰不得的命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