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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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头一天，罗家的习惯是不出门，也不做旁的什么事，只管在家中悠闲吃喝、嬉笑玩乐。</p>

罗翠微睡到日上三竿才起。</p>

前两日她整个人都似乎处在一种低迷的气团中，挫败、沮丧、失落、难堪，种种复杂的心绪重重叠叠，让她往常强撑的那种泼辣气势垮了个一塌糊涂。</p>

不过，自打在父亲面前哭过那一场，又得了他指点迷津后，她已好了许多；再加上除夕夜与家人们热闹痛饮一场，今日又睡得饱饱的，一切不好的事似乎都已随着旧年的爆竹声烟消云散。</p>

梳洗齐整，再换上一身新崭崭的大红金丝繁花锦深衣，又是那个光彩照人的罗翠微了。</p>

她笑意疏懒地隐着呵欠去了厨院。</p>

司厨见她这模样，便打趣笑道，“大姑娘这是饿醒了？”</p>

“可不是？”罗翠微笑眼弯弯看向灶上，“我像是闻到牛乳粥的味道了。”</p>

“大姑娘这鼻子就是灵，今日还特意从窖里取了些果子加进去，解解油腻，”司厨一边示意小徒弟去替她盛来，又道，“夫人特意吩咐给大姑娘温一盅，就知你醒来就要饿的。”</p>

“还是母亲周到，”罗翠微从那小徒弟手中接过盛满粥的小盅和银匙，“小菜和点心都不用了，我昨夜喝了些酒，这会儿还不大舒服，痴不了多少。”</p>

小徒弟忙道：“那给大姑娘端去膳厅吃？”</p>

“不用那么麻烦，我就这么边走边吃，”罗翠微笑道，“反正今日是初一，便是没规没矩，也没人会来训斥我。”</p>

“这话说的，”那小徒弟也笑，“便是平日里，也没谁敢轻易训斥大姑娘啊。”你每回一卯起脾气来，整个罗家就数你最凶，除了家主你怕过谁啊？</p>

当然，后头这半截话小徒弟也只敢在心里说说。</p>

罗翠微当然也猜得到这小徒弟心里在想什么，不以为忤地笑笑，端着那盅牛乳果粥转身出了厨院。</p>

她就真的一路悠哉哉吃着粥，往罗翠贞住的那间院子行去。</p>

才走到花园，就碰见正四处寻她的罗风鸣。</p>

“姐，我正着你呢，”罗风鸣斯文俊秀的面上隐隐有些恼，却顾忌着新年头一日，不敢乱脾气触霉头，“昭王府将咱们前日送去的年礼退回来了。”</p>

“哦，不缺钱了？”罗翠微闻言不惊不诧，眼底有笑，轻扬的眉梢里全是兴味。</p>

罗风鸣悻悻地拿脚尖轻轻踢着花园小径上的铺路碎石，不大开怀：“怕是和黄家结盟了吧。”</p>

罗翠微又舀了一匙乳粥送进口中，片刻后才不疾不徐地笑问，“只退了那匣子金锭？”</p>

虽说她已不打算再与昭王府有什么瓜葛，可她总觉得自己不至于走眼。</p>

在她看来，以云烈的心性与做派，应当也只是觉得那匣子金锭做年礼太过出格才退回来的。</p>

此刻她反省一下，也觉当日做出“送一匣子金锭”这事太过意气用事了，突然送那么重的礼，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这其中有诈，不被退回来才怪。</p>

“嗯，当时一并送去的那盒子点心倒是收了，”罗风鸣虽心头不大舒坦，倒也实话实说，“哦，添了一盆紫背葵做回礼。”</p>

罗翠微抬眼望天，好半晌后才自嘲地笑笑，“行，知道了。”</p>

每日前往昭王府付钱取几片新鲜的紫背葵叶子，这是她与云烈最初达成的交易，也算她之后总能成功踏入昭王府底牌。</p>

或许也是她与昭王府之间唯一一笔成功的“交易”——张文平那事不算，毕竟没收钱——如今云烈添一盆紫背葵送来做回礼，大约也就是打算委婉地断了她再去昭王府登门的由头吧？</p>

不过，他能收下那盒子点心，倒也算是厚道地给她留了最后一点颜面。</p>

她心中承下他这情，将来就如他所愿，再不去打扰了。</p>

此时的罗翠微再不是前两日那样颓丧，反倒笑着宽慰着气闷闷的弟弟，“没事的，咱们明年，哦不，今年，最重要的事，就是想法子绕开黄家，旁的事都没所谓的。”</p>

既已决定调转马头另寻出路，不再陷入与黄家的缠斗，那即便昭王府与黄家当真结了盟，她也不在乎。</p>

哪怕心里有点闷闷的，那也不打紧，忍忍就过了。</p>

“走，找罗翠贞玩儿投壶去，”罗风鸣笑着轻推着长姐的肩膀，提出一个凶残的建议，“咱们让她把昨日得的压岁钱输个精光，看她哭得哇哇叫我心情就会很愉快了。”</p>

“你究竟是个什么破哥哥？”罗翠微哈哈大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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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夜幕已深，睡意全无的云烈还在书房里盯着邸呆。</p>

一阵敲门声后，熊孝义推门而入。</p>

“罗翠微今日依然没有出门，罗家附近也没有出现可疑人员。”</p>

自腊月廿九那日起，按照云烈的吩咐，熊孝义每日派人轮流去罗家门口盯着，自也就要每日向云烈回复相关情况。</p>

云烈漫不经心地翻着桌上的邸报，闻言只是点点头，并未抬眼。</p>

“哦对了，有件事我想想可能不是太妙。”熊孝义并未立刻离开，反而面色惶惶地在他隔桌的对座坐下了。</p>

“临川？”云烈眉目一凛，抬头看向他。</p>

熊孝义重重摇头：“临川无事，北狄人也没有趁机越过边界找死……就是，听说，你让陈叔将罗家前日送来的金锭给退了回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