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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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众人都不明就里, 但云烈眼中那突如其来且毫不遮掩的凌厉杀气却是很容易感受到的。</p>

罗翠微偷偷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的罗风鸣立刻带着高展、夏侯绫带着罗翠贞，迅逃走。</p>

顷刻间，罗家中庭的回廊下就只剩下罗翠微与云烈并肩而立。</p>

云烈察觉自己的衣袖处有小心翼翼的动静, 转头垂眸, 就见皙白柔荑轻轻攀在自己衣袖的边沿。</p>

那是一只与执戈仗剑的粗糙汉子们截然不同的手。</p>

纤细五指白玉纤纤, 指尖点了色泽明艳的蔻丹，平添一丝精雅娇慵。</p>

云烈自然说不上来这种蔻丹算什么颜色，只觉很像盛夏烈日里在枝头兀自招摇而不自知的樱桃, 隔着八里地都能让人望之垂涎。</p>

柔软皙白的小手温软攀住紫棠色银线云纹素罗的衣袖，此情此景, 真是美如画, 甜入心。</p>

浅铜色的俊毅面庞倏地罩上一层轻软暗红的淡霞, 喉结偷偷滚了几滚。</p>

什么凌厉, 什么杀气, 那都是幻象。</p>

“怎么了？”话一脱口, 云烈就懊恼而匆忙地清了清嗓子。</p>

刚刚是谁？！谁在说话？！</p>

有气无力喵喵叫, 太不像样了。</p>

罗翠微收回手, 浅笑调侃：“这茶也喝了, 饭也吃了, 误会也解释清楚了，你是不是该……”</p>

“赶客呢？”云烈淡淡睨着她, 打断了她的话。</p>

“我是怕你觉得无聊, ”罗翠微笑着摇摇头, “我家可没有能陪你对打解闷的人。”</p>

云烈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撇开了头看向院中。</p>

她这是怕他无聊不自在？如此关心入微，体贴备至，果然是对他……是吧？</p>

见他不答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罗翠微一时有些犯难，随口笑道，“我总不能领你去逛我家花园吧？”</p>

“为什么不能？”</p>

其实云烈对逛花园这种事当然是没兴趣的，可也不知怎么的，听出她想赶人的意思，他就忍不住偏要与她置气。</p>

原本罗翠微也是随口一说，但话说到这里，她才猛地想起花园里的紫背葵。</p>

若带云烈去了花园，他就会现罗家原本已有两盆紫背葵，那她最初接近昭王府的借口就要当场被拆穿了。</p>

虽说这些事早晚也是要向他坦诚的，可这会儿她还没做好准备，她很怕若是话没说周到，场面要僵。</p>

此刻大年节下的，两人之间的气氛又才缓和了一些，她实在不愿在这时闹出什么不愉快。</p>

心下一急，罗翠微也没多想，伸手轻轻推了他的肩膀：“我小气，怕你瞧见我家的花好看，就这么惦记上了！”</p>

云烈那久经战阵的颀硕身形小山似的，若非他自己愿意，罗翠微哪里能轻易撼动。</p>

可偏偏他就愿意了。</p>

一边由得她推着往前走，一边回头轻笑：“我又不会给你偷走。”</p>

“是是是，昭王殿下一身正气，当然不会……”罗翠微费劲抵住他的后肩，小小喘了口气，讨好地笑着胡说八道，“我是怕我忍不住非要送给你！若是送了又被你退回来，那我真是要颜面扫地了。”</p>

望着她那比花还娇的笑脸，云烈心尖一烫，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话了。</p>

算了，他还是赶紧离开罗家为好。</p>

否则……</p>

他大概会鬼鬼祟祟地，将这个罗翠微给偷走了。</p>

****</p>

自正月初十云烈亲自登门，这就算了冰释了前嫌，罗家的七宝璎珞暖轿又时常出现在昭王府门口了。</p>

只不过，来的人通常都是夏侯绫。</p>

毕竟罗翠微不是个娇养深闺、无所事事的姑娘，年前能风雨无阻每日往昭王府走动，那是因为赶巧那时候她闲。</p>

如今这一开春，罗家各地商号络绎不绝送往京中的账本、商情，使她恨不能将自己一个人劈成八瓣用，许多需在外走动往来的事，自就交给罗风鸣与夏侯绫去打理。</p>

正月十三的下午，云烈自内城返回昭王府，正巧在门口遇见来送东西的夏侯绫。</p>

夏侯绫执礼问了安，云烈便顺口问了她今日的来意。</p>

“大姑娘说，临川的营地靠山，似乎没什么玩的，就叫我送些‘二十八棱跑马灯’过来。殿下可让人送去临川，军中儿郎们平日得闲时，也好聊做消遣。”</p>

夏侯绫口中的“二十八棱跑马灯”，是一种供玩赏的灯，节庆时在京中街头较为常见，京中富贵人家里也会备几盏，偶尔赏玩。</p>

每盏灯里有二十八张情节连贯的画片，这些画片都粘在灯壳里的纸轮上；点燃内里的灯芯后，火焰的热气会使画片缓缓转动，画片上的山水人马就活灵活现地走起来，将那二十八张画片上的故事连起来演一遍。</p>

“大姑娘还说，画片都是咱们家姑奶奶罗碧波亲自雕版的，外头轻易买不着，但也不会过分贵重，请殿下千万别再给咱们家退回来了。”夏侯绫忍笑，将罗翠微的话又转述了一遍。</p>

这是在暗暗调侃云烈之前退了罗家的年礼，也就罗翠微才敢说。</p>

“费心了，”云烈颔致谢后，不大自在地咳了两声，“那个，罗翠微她……很忙？”</p>

打初十那天他从罗家回来后，算一算都三日没见过她了。</p>

这个罗翠微真是不像话，既都费这么大心思准备了如此周到的礼物，怎么就不知道亲自送来呢？</p>

既倾慕于人，要讨人欢心，自己不露面光叫旁人来送算怎么回事？不知道要精诚所至，才能金石为开啊？</p>

夏侯绫回道：“每年开春都是大姑娘最忙的时候，简直足不出户，每顿吃喝都只能在书房将就应付。”</p>

熊孝义安排在罗家门外轮值蹲守的人还没撤，罗翠微每日有没有出门，云烈自然是了如指掌的。</p>

一听她竟忙得连吃喝都只能在书房里应付，云烈顿时不再计较她不能亲自登门的怠慢，反倒蹙起了眉心。</p>

“罗风鸣不帮忙的吗？”</p>

万没想到他会忽然过问起罗家的家事，夏侯绫愣了愣，片刻后才笑应：“大姑娘说自己性子冲些，容易得罪人，这几年就将外头走动的事交给风鸣少爷去，也算分工了。”</p>

罗翠微性子冲？</p>

云烈眸心湛了湛，完全想不出来那个软娇娇的刺儿莓起脾气来是什么模样。</p>

她在他面前真是从来没过脾气，甚至连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过。</p>

果然每个人都是有很多面的，罗翠微在，咳咳，心仪的人面前……跟在别人面前，到底不一样。</p>

“她，在春分之前能忙完吧？”云烈抬眼望天，双手负在身后。</p>

“这……不好说，”夏侯绫小心翼翼地觑着他，“殿下是打算，春分时邀大姑娘一起踏青？”</p>

她总觉得，昭王殿下此刻的神情、姿态都透出莫名的雀跃期待，却又带着隐隐的紧张与忐忑。</p>

像小孩子做了一件原本以为可以邀功的事，却忽然又担心自己是不是无意间捅了篓子。</p>

“没有，就随便问问。”</p>

****</p>

正月十六，当宣旨官的仪仗来到罗家门口，宣读了“罗家得陛下钦点，于二月初三随圣驾启程前往泉山春猎”的诏谕后，夏侯绫才明白当日云烈为何会问那句话。</p>

待宣旨官一走，罗家就算炸了窝了。</p>

能随圣驾出游，对罗家来说自是好事；但眼下罗翠微与罗风鸣都忙得不可开交，无论他俩中的谁去，都意味着留在家中的那个人要做两人份的事。</p>

京西罗家偌大家业，如今就算罗翠微与罗风鸣两人分工协作，都忙到各自头重脚轻；若再要一个人担下两个人的活，将近一个月的马不停蹄，想想都够呛。</p>

罗翠微到底不是卓愉亲生，虽平日琐事上卓愉对三个孩子力持一碗水端平，可有时难免也有为母的私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