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一千零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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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可能就是刚才那只黑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们都没注意。”</p>

那个女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是白落羽的母亲杨若冰。</p>

他们交谈了片刻，脚步声就逐渐远去了。白落羽无声的长吁了一口气，靠着墙根，身体慢慢滑向地面。</p>

“等等，”那个低沉的男声突然问道：“那个小门看了吗？”</p>

杨若冰回答：“没有，那是一间储物室。”</p>

低沉的男声：“我去看看。”</p>

男人疾步走到储物室门前，一把扭开门，向室内望去。储物室里如杨若冰所说的一样，摆满了废弃闲置的家具、物品、大小纸箱和一个粉色行李箱。男子用手电筒向堆积起来的纸箱深处照了照，没有任何现，就转身走了，门口摆放的精致礼盒并没有引起男人的兴趣。</p>

白落羽紧紧蜷缩着身体，手指绞在一起环抱住膝盖，在落满尘土的柜子里瑟瑟抖，眼泪无声地滑过光洁的脸庞，一滴一滴洇进衣服里。这是一场诡异阴森的噩梦，等到天明时分，她希望自己正躺在柔软温暖的被子里，沐浴着加州的阳光。</p>

然而这一夜无比漫长，她没有如愿从梦中醒来，在一片黑暗中，人的听觉会异常灵敏，她听到了纷乱杂沓的脚步声，那些星夜来访的信徒又披星戴月的离开，她听到她母亲送别他们时说的艰深晦涩的话语，她听到她的父亲叹息祭祀的失败。</p>

几个词汇穿插在他们的谈话里，朔月、献祭、活祭品、塞壬裂空之镜、智慧以及永生……</p>

柜子里的灰尘味和逼仄的空间让她窒息，白落羽昏昏沉沉陷入短暂的梦境。</p>

她是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吓醒的，她在柜子里听到激昂的《红莲之弓矢》，全身一凛，一头撞在上方的木板上。快按下了接听键，她哑着嗓子轻声说：“喂——爸。”</p>

她已经将声音压得极轻，确保在层层阻隔下，楼上的二人听不见。</p>

对面响起了白衍低沉的嗓音：“小羽啊？忙什么呢，昨天你妈过生日也不打个电话。”</p>

白落羽轻声道：“赶小论文呢。到期末了嘛。”</p>

白衍：“过几日就放寒假了吧，回来吧。我和你妈都很想你。”</p>

经历了昨天那场耸人听闻的事件，现在的白落羽听到这样温馨的对话，不知作何反应，她敷衍道：“好的，我看看课程啊，有时间就回去。”</p>

“那就说定了。放假日期告诉我，我给你订机票。”</p>

“……好。”</p>

她的父亲从来没有这样直白的表示过期待她的归国。这让白落羽有一丝说不出的不安。</p>

挂上电话不久，白衍和杨若冰的声音相继在客厅里响起。</p>

杨若冰：“白衍，你叫落羽回来干什么？我说过了，落羽可是我的宝贝。”</p>

“眼下不是没有办法吗？”</p>

“你一个生物学的大教授，这点号召力还没有吗？”</p>

“哎，再说吧。我要去图书馆查资料，你下午开学术研讨会，我送你。”</p>

一阵嘈杂后，客厅里恢复了寂静。白落羽确定外面无人后，慢慢从柜子里爬出来。她一边贪婪的呼吸着客厅里干净的空气，一边伸展着僵硬的四肢。</p>

她反复咀嚼着父母之间的对话，结合昨夜经历的种种。隐隐觉得白衍突然叫她回国，其动机并不单纯。</p>

他们想要她也加入组织？他们急需她为组织服务？可是她一个读文学的大二学生能做什么呢？</p>

而在母亲若有似无的反对意见中，她现杨若冰虽然平时对她淡淡的，其实私底下还算回护她。</p>

不管怎么样，白落羽早在地下室里就已做好了决定，她要马上逃离这里，逃离她无法理解的一切混乱荒诞，回到学校去，回到上课、打工、读书、聚会的日常次序中去。</p>

她慢慢推开大门，灿烂的阳光一寸一寸从门缝中袭来，她沐浴着冬日的暖阳，感觉整夜的阴霾都将离她远去。她提起拉杆箱，迈开脚步，就要融入光明的世界里。</p>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甜香钻入她的鼻腔。那好闻的味道，神圣中带着纯真，静谧中透着诱惑，心中的某个地方，少女像玉石一样绝美的脸庞静默地转向她，宛如黑水晶的深邃眸子正无声地凝视着她。</p>

与此同时，有几个令人感觉不详的词汇掠过了白落羽的脑海。</p>

朔月、献祭、活祭品……</p>

第十二章 浇奠仪式</p>

“啊，”白落羽出一声轻呼，这个人她曾见过。就是开着6地巡洋舰，跟出租车司机打听去市高路口的那个人。当初，她们不知道这人与她们同路，一度以为他/她是教团的追兵。</p>

来人听到白落羽的惊呼，脚步一顿，墨瞳斜睨，探测仪一样从上到下打量了白落羽一遍，一张冷峻的帅脸，无甚表情波动。</p>

白落羽被他看得心里一阵紧张，随即想起，当时自己和“小姐姐”坐在出租车后座。这人问路时，应该没有看见她们。这人见到她时表情冷漠，更证明了他/她跟教团毫无关联，不禁安心了不少。</p>

她想，这个时间点，她的父母应该已经现了家中的异变，地下室里的“活祭品”失踪了，就算派人寻找，也不会这么快找到去市的火车上。不管怎么样，前方的路已经不算漫长了，只要把“小姐姐”送去美惠岛，自己就坐最近一般飞机离开。</p>

这人站在过道中央，望了望何七顾身旁的空位，又转头望了望过道另一侧的空位，很有礼貌地征得了一对母女的同意，坐到了母女对面。</p>

他/她跟白落羽只隔一条狭窄的过道，对角线相视而坐。白落羽偷眼打量这个长相出挑的“美男”，现他轻装上阵，只随身带了一个黑色公文包。她心里暗忖，这个人先于自己上高，可能是车子开到了巫桐，大雪封路，才不得不转坐火车吧。只是，那辆巨大的6地巡洋舰停在巫桐这偏僻的山村，不会有事吗？</p>

这人半垂着一双别有风情的凤眼，羽眉漆黑，黑瞳乌亮，雪白的脸颊上表情寡淡，一股无法铭说的禁欲和自律气质。此时，他/她正一手支颐，右手食指上一枚花纹繁复的藏银戒指十分显眼。不但白落羽在偷瞄他，连他对面坐着的小女孩也对他兴趣十足。</p>

小女孩瓮声瓮气地搭讪：“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p>

小女孩天真浪漫，上来就打了一记直球。她母亲一听这话，赶紧去捂孩子的嘴，一脸歉意地冲对面那人笑了笑。她深知巫桐人的厉害，弄错了性别，说错了话，惹怒巫桐人，会倒大霉的。</p>

被叫做“小哥哥”的这位，线条优美的菱唇向上一勾，不禁轻笑出声。低沉温柔的声线，对女孩说：“我可不是小哥哥啊。”</p>

这么一笑，罩在脸上的冷峻气息如春雪初融一样消弭殆尽，显得脸部线条更柔和了几分，这一看，真的不能再叫“小哥哥”了。</p>

这人一双好看的内双凤眼，锋芒流转，像是能看穿人心底的恐惧一样。她貌似随意地跟小女孩的母亲聊了几句。言语间，交代了前因后果。说她有急事去市，在高公路上遇雪，不得不深夜坐这列火车。句尾再次强调，自己并不是巫桐人。</p>

小女孩的母亲听了这话，顿时收起了一脸戒备，连坐姿都像是放松了许多。</p>

白落羽把一切看在眼里，天真地想：巫桐人真有这么厉害，这么让人忌惮吗？怎么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如果这么出名，电视上应该有报道啊。至少《走近科学》就应该做一期专访。</p>

民间巫术……默念这个在当代社会，被染上愚昧荒蛮色彩的古老名词，对巫桐充满了好奇。</p>

那位母亲大概是初时精神太过紧张，现在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又看这人文质彬彬，很有礼貌，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亲切热络地聊起天来。</p>

“你这么急、趟风冒雪地去市是有啥事？”</p>

白落羽一听正是自己也想知道的内容，像小动物一样，马上竖起了耳朵尖，正襟危坐。</p>

只听那人不疾不徐地说：“我是在读研究生，要去市参加个学术会议。”</p>

“哦哦哦。”那女人不住的点头，一脸果不其然的表情。</p>

中年女子挥了八卦套话的特长，不停追问对面那人的信息。那人对于女子的追问，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厌恶，只是用词简练，平和得体的回答她。白落羽通过她俩的对话，了解到这人是国内某知名院校的宗教学研究生。宗教学……跟她母亲杨若冰一样。她心想。</p>

不知为什么，白落羽就是觉得这人说话语气很奇怪，没有哪里的口音，却有轻微的不自然，像某种电子读书器的电子音那样生涩平淡……</p>

中年女子自觉跟这个帅气的女研究生相谈甚欢，把手拄在小桌子上，掩住嘴小声说：“你在巫桐时，看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事？”</p>

声音虽压得极低，白落羽一直侧耳倾听着她俩的对话，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句，顿时提起精神。</p>

女子伸出套着巨大复古戒指的右手，骨节分明的食指摸了摸下巴，做认真思索状。</p>

片刻之后，只听女子低沉磁性的烟嗓，说：“看是看到了，总不过是那些东西……”</p>

那些东西……不会是——那只六肢生物吧？</p>

白落羽睁大了眼睛，屏息凝神，恨不得把手掌放到耳朵上，扩大收听效果。</p>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中年妇女难掩好奇，一迭声追问。</p>

女研究生轻声一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今晚是晦月，可能是他们那里的一个特别日子吧。村里到处都摆着祭坛，在举行‘浇奠’呢。”</p>

中年女子表情懵懂，好像是没太听懂。她身边的小女孩脆生生地童音问道：“帅气小姐姐，什么是胶垫儿啊？”</p>

女子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耐心地解释道：“浇奠就是一种民间祭祀活动啊。意思是——把液体供奉给神明。”</p>

“把液体供奉给神明。”小女孩好奇地眨了眨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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