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一章：难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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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东西，是你做的？</p>

听到这个问题，方笑云心头微微一沉。</p>

山风呜咽，吹散了天空上的灰云，红阳自西向东洒落，被青山留下半片后掠过树梢，为泥泞的原野增添一天中最后的温度。</p>

不知不觉，这场战斗竟已打了大半天。</p>

阴晴一日三转，天气如战局波荡起伏，就连上天也似乎不甘心被掩盖，于最后时刻露脸宣告自身的存在，在它的注视下，柔柔的暖意帮助一些人从昏迷昏睡中醒来，枯枝败叶之上，断壁残桓当中，随处可见蠕动的身影，呻吟呼喊之声可闻。</p>

在这片被魔影笼罩的地方，人气顽强地浮现出来，将聚集于心头的阴霾驱散不少。</p>

沐浴残阳，听着呼唤，方笑云体内方阳跳动，心思也活跃起来。他抬起头望着被魔影端在掌心的那团幽光，生出许多念头。</p>

怨魔发生很大变化，此时的它以流动的状态呈现出立体形貌，颜色更加纯粹，由灰黑转为乌黑，并有内外两层。内里是算珠般大小的核，外面缠绕着流动的黑。</p>

那层黑使得光线折射，但不影响核心的质感，直视让人炫目，并有一股莫名的排斥与吸引。</p>

排斥是别人的感受，吸引是方笑云的想法，他望着那团光，感受着彼此间的牵引与联系，脑海之中便有了模糊却肯定的认知。</p>

正在孵化的鸡蛋，或者是茧。</p>

由此出发，生出诸多猜想。</p>

再现时，怨魔会是什么样子？</p>

此前的魔族青年并未察觉到它，或许后来有过，但已经晚了，怨魔与其融合难分，或许它才是杀灭魔族青年的最大功臣。</p>

那么，魔影呢？</p>

他找出怨魔并把它分离出来，却没有将其抹去，而是在展示一系列威慑后寻根求底。</p>

这似乎有些意思，有些意义。</p>

有意思是问题本身，有意义对应的是魔影。</p>

怨魔是方笑云最不敢泄露的秘密，因为它，方笑云对关于“魔”的信息格外留意，如今他知道，魔与魔族其实是两个概念，前者为根源，后者仅为表象与外露。远古道祖驱逐魔王乃是去根，圣祖北伐为了斩茎，彻底完成世界与魔之间的隔离。自那时起，神州大陆上除少量残余，再没有怀有并生成真魔气的魔，如今在极北之地残存的魔族，只不过是自然繁衍的另类生灵罢了。</p>

魔王、魔头，再不能随意进入世界，即便进入也无法长存，正是基于这种判断，人族才会逐步放松警惕，认为只要时间足够长，残余的真魔气会被世界“消化”，届时魔族将只剩下名字，作为一种可被世界容纳的生命存在。</p>

想到这些，方笑云生出极大警惕，他注意到怨魔的状态，它悬浮在魔影掌心显得安稳而且安全，丝毫没有溃散消亡的迹象。</p>

离开方笑云的身体，怨魔本应该亡于天地，此前那个强悍魔物之所以“寄居”在刘县令体内，藏身之外也有这方面原因，直到它吞噬三名强者进而用某种秘法凝聚出完全属于自己的身体，方才算得上完美。</p>

即便那样，或许仍算不上真正的魔躯，多半受到一些限制。方笑云得出这条结论不是胡猜，他从魔影呈现的方式生出联系，觉得他之所以抛弃魔族青年的身体，原因恐不仅仅出于上位者的骄傲，更多在于其不够完美的一面。</p>

那么怨魔呢？魔影仅仅因为兴趣才提到它？</p>

不会的。倘若只是兴趣，怨魔不会是这幅模样，它现在的状况必然有魔影的因素，是他用某些不为人知的办法进行过改造，使之能够独立存在于这个世界！</p>

倘若这个推断成立，其目的昭然若揭。然而那种改造并未完全成功，怨魔成卵，尚需孵化与成长。</p>

如老神仙所言，怨魔诞生的方式独一无二，几乎没可能复制。且魔影无法久存与此界，甚至来不及找到另一个哪怕最低级的魔族生命。基于此，方笑云或许是关键，不，他必顶是、而且是唯一关键。</p>

“呵......”</p>

以魔影之强大，当能找出怨魔与方笑云的联系，甚至还能推断因果，既如此何苦多此一问？由此想来，之前断圣箭，制月灵，多半不是受到威胁，更不是为了炫耀。</p>

这么多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自然需要一些时间，期间魔影并未催促，方笑云看看苏小月，发现她的情形并未恶化，内心稍安。</p>

于是他转回头，起身说道：“我没有做什么，是你让它变成这样。”</p>

严格讲这个回答与魔影的问题并不相符，魔影并不在意，且默许了方笑云看似无礼的举动，看似随意说道：“我指的是之前。”</p>

颇有耐心的样子，耐心意味着重视，重视代表......转机？</p>

方笑云摇摇头说道：“之前我也没做什么，从我得到它就是如此，只不过......”</p>

“只不过什么？”</p>

“起初得到它的时候不够稳定，后来慢慢好些，渐渐能够放出来一段时间。”方笑云紧张地思量着，字斟句酌回答起来。</p>

魔影认真听完，末了追问一句。</p>

“得到它？”</p>

“嗯。”</p>

无需魔影再问，他将怨魔入体的经过简单讲述一遍，同时用余光观察周围人的反应。</p>

周围人毫无反应，仿佛没听到一样。</p>

果然。</p>

虽然方笑云丝毫感觉不到异常，但他知道这是因为魔影用了某种手段屏蔽彼此间的对话，毫无疑问，这是他重视怨魔的另一个表证。</p>

“原来是这样......有点意思。”</p>

魔影有些感慨，语调缓慢像在思考，“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吧？”</p>

“我不敢对人讲。”方笑云苦笑着摇头。</p>

“换成我也不敢。”魔影嘿嘿一笑，复又显现出几分玩谑神情道：“愿不愿留着它？”</p>

愿不愿意，而不是别的，比如肯不肯，想不想，敢不敢......方笑云敏锐地察觉到这点。倘若魔影的态度很认真，表示其中存在区别。</p>

“我有得选？”他试探问了句。</p>

“有。”魔影摆出不愿强迫的样子道：“你若愿意自然简单，若不愿，我便清空这里后带你到别处。”</p>

带到别处慢慢折磨，直到自己愿意为止......那不就是没得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