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就让大雨侵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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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众人来至幽都，大道孤冷凄清，游荡的鬼魂也少了许多。</p>

幽都之内有十座大殿，是整个地府最核心的地方，更是万鬼朝拜之地。上次来时，大鬼小鬼藏匿在殿宇矮楼的各个角落。主殿前的街道挂着两排绿色鬼灵火灯笼，看着很热闹。</p>

不像现在，安静的有些异常。</p>

“最近可有事发生？”</p>

闻言转轮王并未做答，而是若有所思的走在前面。</p>

来到绿色尖角房前，鬼怪终于比别处聚集一些，抬眸一看，不是别处正是名为“十府食府”的食肆。</p>

想当初四处探听地魔兽行踪时，险些进入此地。毕竟想要了解一个都城，就要先了解此地饮食风情。</p>

不过想到来往这里的都是大大小小的鬼魂，吃食无非是人的肝脏肺腑抑或血肉，凌若望而却步。</p>

烤活鳗鱼可以吃，但烤活人还是不必了。</p>

思及此处，少女全身下意识的颤抖。</p>

见状转轮王大惑不解，转头一看正是平日常去的食肆，掌勺的那位生前是个宫廷御厨，擅长人界各种美味，在鬼界很受欢迎。</p>

不过在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有鬼力极高者方能进入。鬼力低下者定力不足，若是吃了菜肴生出还阳的念头可不好办。</p>

久而久之，看似寻常的地府食肆成了高阶者商谈之地。</p>

不夸张的说，能进此地是种殊荣，也不知来自冥岛那位小友为何会对这里心生抗拒和恐惧。</p>

“说起来，地魔兽的行踪可有消息？”</p>

此处鬼烟稀少，不用有太多避讳，正好提及她与转轮王的约定。</p>

先前约好，阳间与云海澜有关的妖道和重魂之事由她调查，阴间地魔兽的行踪和背后的牵连由转轮王询问。</p>

只不过很多事没有预想的简明清晰，至少凌若在追查重魂一事时，根本没机会再回水禾村和京城，光是海宁县的“妄”就将她困住，如果没有遇到罗肆至，还不知道要在里面再磨多久。</p>

而后，周霜吟的遭遇算得上早有预感，但显然她没料到自己竟会牵连到这孩子的生命，或者说轻信乳母害吟儿羊入虎口。</p>

但是经此一事，她更加确认背后一直有眼睛在时刻盯着她；一双黑手，想要操纵她。</p>

“你走后，幽都发生不少事。”</p>

转轮王点到即止，没再多言。不过说与不说没什么差别，光看街道游魂也能猜测。</p>

对方有意隐瞒，凌若心生不悦。</p>

“并非为一己私利，地魔兽无端现身冥岛，打开与阴间的通道。而这个时机，岛内恰好内忧外乱，出现外族入侵者。但凡明眼人都不可以巧合论之。无论如何，此事背后必与地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p>

本想将利害关系摆在明面，或许能成为双方继续谈判的筹码，谁料转轮王悠哉的回了一句，“即便如此，那又如何？”</p>

那又如何……这话真是把她问倒了。</p>

于地府，冥岛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处隔绝阴阳的界门，若真出了差错大可弃之再置。于凌若，地府内部纠纷亦或动乱她一个阳世人无从插手。</p>

一开始就没有看清所处的位置，将自己看的太重要了。</p>

可是她不甘心。</p>

不甘心成为别人权谋时的工具，更不甘心被用完就扔。棋局因棋子存在而有意义，她不在意被利用，但不能只被利用。</p>

负面情犹如堤坝开闸后奔涌的水，一泻千里直奔头顶，身体凝聚着以往经历的所有郁堵、不满、愤怒、苦痛……它们凌驾着自己的身躯，随时都要爆发。</p>

而身体内发生的变化，只有她自己可以感知。</p>

“小丫头，冷静。”</p>

恍惚之间听到冀北阳焦急的呼喊，所幸理智尚未丧失，只是难以自控。</p>

沁凉气息由腿部传至心口，令她有片刻舒爽。抬眼望去，目上无人，怎么大家都瘫倒在地？还有师侄，他为何会露出如此担忧的目光。</p>

张开双手，发现指间的灵光泛着水蓝色，与自身原本的莹白色大相径庭。而且……不知何时，她已手持长剑，做出备战状态。</p>

小雪……凌若呼唤着，却无法出声。意识存留之际，不记得何时命小雪化形。</p>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诡异，她想挣脱，却觉得困难。额头很痛，像是被尖锐匕首一寸一寸划开般被撕裂开。</p>

有什么东西，跃跃欲试，想要出来。</p>

忽然之间，主街两旁的绿色灯笼尽数熄灭，化成一团团灵火被吸进凌若体内。</p>

“唔——啊！”</p>

焦灼，饱胀，爆裂，以及失控。</p>

熟悉的感觉——</p>

残存的意识告诉她，类似的事情在不久前刚刚经历过。</p>

万千灵流涌入躯体，俨然要将所有力量吸食殆尽。幻象空间之中已不具幽都样貌，她的眼中尽是漆黑鬼力，从四面八方涌向自己。</p>

吸食殆尽，吞噬！</p>

腰间在隐隐作痛，犹如一团炽烈火焰。</p>

绯云……</p>

身体逐渐被秦非渺占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妄”，或是地坑。可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意识被一丝丝抽离，凌若感到无能为力。</p>

一想到千百年后，在某个不知名的县城角落，说书人拿腔捏调诉说很久很久以前破坏阴阳平衡之人就是自己，便觉得可笑。</p>

曾经立志拯救苍生、行侠仗义的人最终沦为世末毁灭者，想来很是苍凉。</p>

当然，照此情势下去，若人族覆灭或许连被骂的机会都没有。届时阴阳失衡，三界大乱，又怎会有人安然说书。</p>

轻笑，无奈。</p>

身体很轻，不知不觉又向上飘高几丈。罗肆至不惜余力以魔气牵制着她的左腿，那种被撕扯的痛感让她还有活着的感觉。</p>

但仍旧无法阻碍秦非渺的行动。</p>

越来越高，高到足以俯瞰整个幽都，甚至整个地府。</p>

原来阴曹地府并非一望无际的漆黑，婉转曲折的黄泉路，犹如火照之路的忘川河岸，彼岸花红得妖艳鬼魅，从未觉得在这里也能感受到生机与美丽。</p>

汲取仍未停止，鬼力源源不断涌入体内。阴界震荡，无垠地的裂口变得更大、更多。</p>

在下地游荡的鬼、魂不知发生何事，纷纷寻找避难地。鬼力轻浅的，在半路上就被“凌若”吃干抹净，魂魄被抽离化成一股白气，与裂口上方冒出的白烟一般无二。</p>

原来那些裂口是……再死一次的亡魂。</p>

目力所及之处，鬼差小头领青皮赤发鬼的毛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却，没多会功夫变回了一只骨瘦如柴的绿皮鬼。</p>

至少没有消失。</p>

凌若笑得苦楚。</p>

鬼力的本源仍旧是人，是人就无法摆脱情绪，即便是死后变成了鬼，在消失以前，惊惶、眷恋和不甘化作一股青烟，填满凌若的灵识神海。</p>

现在的凌若，不只拥有自己一人的情绪，同时承载万千亡魂生前死后的感受。</p>

她觉得身体四分五裂，逐渐感觉不到躯体的存在，唯有不断升高的眩晕感。越来越多的怨念汇入耳中，令她本就无法负载的情绪更为焦躁。</p>

“凌若姐姐…”</p>

“凌若姐姐，你怎么了？”</p>

在那些该死的声音里，她听到熟悉的嗓音，来自亡魂。</p>

“是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