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少室山上，有群僧攀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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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明闻言也点头道：“董施主言之有理。师叔，你这十年间，可曾打过坐，念过经。在你临走前，家师送你的《金刚经》《入道四行经》《法华经》你可曾翻阅过？静读过？”</p>

慧能闻言，如受当头一棒，颓然坐地。他心中念道：“是也，这些佛经，洒家一眼都没看过。凿这佛，也是越凿越烦躁。十年，洒家终究是在歧途之上愈行愈远。”</p>

突然，慧能一掌撼地，那巨大石佛刹那间便分离崩兮。</p>

那两辆马车已经行远，悟明的声音飘了过来：“心中有佛，在何处都是修行。”</p>

慧能闻言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p>

悟性本在车里昏昏欲睡，突然听得悟明说话：“到了。”</p>

悟性登时清醒，从车厢里钻了出来，他放眼望去，惊叹道：“好雄伟的群山！”但这惊讶瞬间又被别的事物吸引了过去，只见有零零散散的僧人正垂头丧气从前方走过来，他们无一不是赤裸着上身，后背之上还背负着伤痕。</p>

又见前方有一百丈高的如镜峭壁，峭壁之上刻着三个巨大的红字，分别为贪、嗔、痴。在石壁之上，还有群僧背负着巨大的石头向山巅之上艰难的攀登。</p>

悟性颤声道：“师兄，难不成我们也要从这石壁…攀上去？”</p>

悟明微笑道：“那石壁是给犯了戒的僧人攀的，其他人可以走山道上去。”</p>

他说完，董平又接着说道：“少林寺的僧人犯了大戒后，不光会挨戒律院的刑法，还会被逐出山门。但这些僧人也有机会留在寺里，便是封了自己的真气，再背上一块百斤重的石头爬上这三戒峭壁。上去了，便留下。上不去，就走人。”</p>

“董平说的对。”悟明说罢，便下了马车，他脱下白月色的僧袍，露出了健壮匀称的身躯。悟性看到悟明的后背后，不由得惊呼了一声。</p>

只见他的背上，满是触目惊心的鞭痕。他小腹也是鼓了起来，那些凹凸不平的棱角，是藏在他肚子里的石头。阿九下了车，抱起一块巨石放到了悟明的肩上。悟明身子一矮，他忽而转头看向董平，温和的笑道：“董平，谢谢你。谢谢你与幺前辈，让我救你们。”</p>

董平眯着双眼，淡淡的“哦”了一声后道：“不用谢。”</p>

他言罢，悟明便转过了头，彳亍着往三戒壁走去。董平他们也赶车来到了山道之前，董平又应允了阿九一百两银子，他才肯背幺声雨上山。悟性搀扶着董平走在山路上，董平走着走着，就忍不住想起了前夜的月朗星稀。</p>

那一夜，阿九照常做了一笔生意，弄了一桌酒菜回来。他这个抠门的痞子也不知发了什么善心，竟要跟董平一同分享。董平虽有伤在身，但也忍不住喝了一杯。而一旁的悟明，也破天荒的走过来要讨一杯酒喝。</p>

悟明从未饮过酒，他也不善饮酒。一杯酒下肚，他便迷迷糊糊的对董平与阿九讲了一个烂俗的故事。</p>

悟明本是肃州一小门派的少门主，少时活的到也安乐。但十四年前，因势力相斗，他家惨遭灭门。在灭门那日，二娘正在房里督促他背书。但一群人突然就杀进了府中，他二娘本也是江湖中人，知道情况危急，便将悟明藏在床下。他二娘刚起身，一个男子就冲了进来。悟明眼睁睁看着他二娘被那人奸 杀，他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p>

之后躲过一劫的悟明便逃离了肃州，一路走到了少室山，后又被戒律院首席长老慧敏大师收做了弟子。</p>

悟明道：“我本以为经过十多年的苦修，我的佛心已稳。但有一日我下山，却又碰见了个恶汉在欺辱一名农妇。”</p>

董平道：“所以你杀了他。”</p>

悟明点头，阿九与董平皆是齐呼，“杀得好！”</p>

悟明接着道：“后来我受刑下了山，当时我杀心已起，便奔向肃州寻仇家报仇。可当我到了肃州时，仇家已经血流成河。当年欺辱我二娘的人，也已经疯癫，但我还是杀了他。之后，我自知罪孽深重，便想投河自了。但我在河边却看见了漂在水中的幺前辈，我救下他后又逆流而上，结果又找了被河水冲到岸上的你。当时我便知，你们是来渡我的。”</p>

董平闻言，不禁暗叹因果奇妙，他又问道：“那你吃石子干什么？”</p>

闻言，悟明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那府中堆积如山的尸体，他痛苦道：“为亡人赎罪。”</p>

董平正回忆时，突听得一旁的阿九大哭了起来。阿九将幺声雨放下后，坐到石阶上哭闹道：“老子不背了，这死人太沉！”</p>

董平叹息一声，他对阿九与悟性说道：“你们现在这里歇会儿吧，我自己往上走走。”</p>

三戒壁之巅，正有一老一少两名僧人面对而坐。</p>

“师父，走这一路，弟子总算读懂了法华经。”</p>

老僧颔首道：“悟明，你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p>

老僧说罢，悟明便合上眼，面容恬淡的垂下了头。</p>

老僧突然五官颤抖，似有大悲悸。</p>

董平已上山来，他对老僧道：“既然悲痛，为何不哭？”</p>

老僧摇头道：“佛不允悲。”</p>

董平擦了一把眼泪道：“无悲无喜，那不是佛也不是人，那是石头。”</p>

董平说罢，那老僧陡然放声大哭起来，他一把将悟明的尸体抱在怀里，口中喃喃道：“悟明啊……你是为师最疼爱的弟子……你是为师最引以为豪的弟子啊！”</p>

此时，淡淡的荧光从悟明身上散发了出来，映的他的五官更加温润。</p>

董平为他欣喜，道：“心能转境，便同如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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