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一斛梅子酿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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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浑然如壁的墓室之门，老离儿丝毫不放在眼里，他面向墓门，左手托着右臂，右手又探出两指一勾一弹。豁然间，就听得“噌”的一声。却见泛着电弧的独雷剑登时出鞘，剑飞缓慢，好似一缕被风吹斜的香烛长烟。又直又缓的插入了墓门之中，那独雷剑款两掌长四尺，分明的一柄巨剑。此时却像切豆腐般，毫不费力的通体没入了墓门之中。</p>

老离儿忽的伸出大拇指与另外两指一捏，厉声喝道：“开！”</p>

一剑没寒声，天光也乍破！</p>

众人先是觉耳中嗡鸣连连，头晕目眩，脚底不稳。随后，便瞧得无数被切割均匀的黑色石块朝他们纷飞而来。</p>

“好凶！好凶！”王饕餮提起孙穷奇，一条水桶粗的手臂挥舞成了麻花，才将碎石雨挡下。二人前方的温若筠与矮小少年则在老离儿的庇护下，毫发无伤。此时老离儿正一言不发的望着黑石墓门被毁后，展露出来的另一道门。那道门就跟普通民宅的屋门一样，两扇合起，门上还挂着一把生了绿锈的铜锁。但那门上，却镂空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第一行字的开头便是诗仙的《蜀道难》中一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随后跟着的就是诗圣的《潼关吏》中的两句，哀哉桃林战，百万化为鱼。此后便是前朝有名诗人大作的摘抄。</p>

“只是普通的铁门罢了。”老离儿淡淡道。</p>

孙穷奇笑道：“不错，正因为这是扇普通的铁门，所以才不能以蛮力破之。否则，门后的东西就都要毁之一旦喽。”</p>

老离儿也明白这个道理，他道：“现在就该你显露身手了。”</p>

孙穷奇自嘲一笑道：“我手脚都没了，何谈显露。要破这门，还得需阁下出半分力。”</p>

“你且说。”</p>

孙穷奇正色道：“我下来依次说几个字，我说到哪个阁下就将真气打到哪个字里，不能有丝毫偏差。”见老离儿点了点头，孙穷奇方一字一句的说道：“竖二横十九。”</p>

“玉人何处教吹箫。人！”</p>

老离儿看清后，一道泛着淡白色雾气的真气，随之准确无误的点入了人字之中。</p>

“竖六横八！”</p>

“黄河之水天上来。之！”</p>

“竖七横五！”</p>

“远芳侵古道。道！”</p>

“竖十横一！”</p>

“损躯报夫仇，万死不顾生。损！”</p>

……</p>

孙穷奇说的是越发快了起来，老离儿也是指尖连点。随后，孙穷奇又报出了六个字的方位，老离儿解完后，才瞧出这句话的原本面目。</p>

温若筠轻声念道：“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p>

老离儿不无讥讽的说道：“想不到令师也信奉黄老之道。”</p>

孙穷奇不在意老离儿的奚落，他微笑道：“阁下说错了，不是黄老之道，而是老庄之道。黄老之道说起来也只是为了应和庙堂统治而诞生的畸形道学，虽影响深远，但家师向来不屑，只有老庄的大自在无为思，才是为家师所崇尚。”</p>

老离儿没答话，他向来对这些不甚了解，此时自然也不愿意与孙穷奇扯这些闲篇。</p>

老离儿见状便道：“现在那锁已经能开了，但诸位切记，进去后要先磕三个响头，否则家师会怪罪下来的。”</p>

老离儿听罢一声冷笑道：“我这辈子只跪一人。”说完，他一步来至门前一把捏碎那铜锁，轰的一声推开了那铁门。</p>

于此同时，一股幽香从黑漆漆的墓室中扑面而来，沁人心脾。随之一盏盏明灯在墓室中亮起，刹那间，这方圆不过两三丈的小墓室就被照的通明。</p>

老离儿见状一惊，他只瞧在他对面，一面色红润，鹤发童颜的残缺老者正蹲坐于一黄蒲团之上。登时，一股逼人的剑意便从老离儿体内喷涌而出。但随即，剑意消散。老离儿仔细看看才看出这老者虽像个活人，但其全然没了呼吸与脉搏的生机之气。</p>

“师父哟！”</p>

孙穷奇一见老者遗体，一时没忍住，竟大哭了起来。接着，孙穷奇声泪俱下道：“师父哟，你千万别怪徒儿不孝，要不是徒儿走投无路，也绝不会来挖您老人家的坟！”</p>

王饕餮被他一烦，当即讥讽道：“他娘哩！你开始出注意挖坟时，可是积极的很，现在倒哭的厉害。”</p>

老离儿没理会二人，他先是注意到了老者坐下蒲团前摆放着的三本蓝皮大书。三书封面上各写着：泄气，化气，合气。</p>

老离儿此时见到老者尸首，心中对默沧海口中的枯魂老者一谈是再无半点怀疑。看枯魂老者的尸首，老离儿不禁暗道，这老者生前怕是只差半步就能成仙得道，但终究是没敌过天道循环。老离儿也不想多做感叹，他单手一捞，一只携着锋锐剑意的真气大手便往墓室中拿去。</p>

但他那大手刚一探进墓室，便被一股流窜于墓室中的暗劲给搅了个粉碎。</p>

老离儿心惊道：“好厉害的道行。”想罢，他心中一横，便要抬步跨入墓室之中。就在这时，孙穷奇忙呼道：“诶呦阁下，我叫您祖宗行不？若要进墓室，先得磕三个响头，这是家师定下的规矩啊！您要是不想磕，那让我这兄弟磕怎样？”</p>

老离儿听罢收回了腿，他倒是不怕坏了规矩会来什么暗器偷袭。他只怕自己的一念之差，会毁了这墓室。</p>

王饕餮闻言，登时甩开一脸横肉呵斥道：“他娘哩！你的师父，凭啥要老子跪！”</p>

孙穷奇早就收起了哭声，嘻嘻笑道：“你要是不跪也可以，但就怕你这死要面子，害了你的婆娘。”</p>

王饕餮闻言嘟囔着骂了两句，沈混沌是他的软肋。孙穷奇此言一出，他不想跪，也得跪了。王饕餮将孙穷奇扔在地上，大步来至墓室前，对着墓室中的枯魂老者就是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p>

“娘哩，老孙，你欠老子三百个响头！”说罢，王饕餮就要起身。</p>

突然，老离儿猛喝一声：“小心！”</p>

“啥？”王饕餮不知所谓的一扭头，便觉一股狂暴的吸力在将自己往墓室中拉扯。他大惊失色之下，抬头一瞧，只见那枯魂老者的尸首腹部竟裂开了一个黝黑的豁口。此时，那豁口中，竟迸发出无尽的吞噬之力，转眼间，王饕餮就觉出自己一身真气竟被吸走了一多半。</p>

老离儿却见那枯魂老者的眼皮微动，好似有复苏之象。</p>

“敕！”老离儿轻呼一字，猛然射出一道剑气，噌的一声便破入墓室，将枯魂老者的头颅给轰了个稀碎！那股吞噬之力，随之消散。</p>

王饕餮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温若筠与矮小少年面面相觑，老离儿轻声自语道：“借尸还魂？难道之世间，当真还有这等秘术？”</p>

这时，王饕餮竟如发了狂一般的冲到孙穷奇面前，一把将他的脑袋按在地里，怒吼道：“你他娘想害俺！干你娘！”</p>

孙穷奇此时的惊讶程度丝毫不次于王饕餮，他嘴里满是泥沙，一时间嘟囔着说不出句清楚话来。</p>

“我感觉他也不知道，仔细想想，这暗招就是给他留着的。”矮小少年冷不丁的说道。</p>

老离儿赞许的看了眼矮小少年道：“不错，若不是他，我们根本无法打开这墓室。而世上知晓这些规矩方法的，想必也只有他知道了。若他现在四肢健全，那他肯定是要亲自上前跪拜的，如此一来，遇难的便是他自己了。”</p>

王饕餮闻言不屑道：“这狗东西，明摆着就是想找个替死鬼！”</p>

老离儿见这王饕餮蠢笨，不由得摇头道：“你仔细想想，若我没来此地。而你们进了暮穴，以他现在这般模样，就算他把你们都哄成替死鬼，他自己难道还能有命离开此处？”</p>

听闻此言，王饕餮略微冷静下来，松开了孙穷奇的脑袋。孙穷奇先是喃喃道：“师父为何要如此对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