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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顺听到这话惊讶地问:“嗳,你家的亲戚,头面人物可不少呀,咋能不用糖果?”</p>
金蛋媳妇忙说:“二叔,你不知道,有钱的亲戚是不少,远处地大都不回来;近处地不来不行,来了也不在我家吃饭,坐不了十分钟,连口水都不喝就走啦。开始觉得不好意思,慢慢时间长了,也就习惯啦,我也落得清闲省事。</p>
吃饭的几家穷亲戚都不讲究,谁说谁哩,我到他们家也是啥都没有。所以说,我家过年省事,花钱不多,用不上那些东西。”</p>
桃花说:“那你就随便吧,需要了就拿,不需要就不拿啦。再见,以后常来坐坐。”</p>
金蛋媳妇揣着钱、提着油,满心喜欢地回家去了。祥俊却坐在自己床上,靠着被子生闷气。桃花往床沿上一坐说:“怎么,还生气哩?就那么点东西,要是气出病来就划不着了。连这点小事都想不开,心胸未免太狭窄了,你还配作男子汉吗?”</p>
祥俊坐起身说:“去你的,我不是男子汉,你是,行了吧。我这人就是爱憎分明,对那种人发善念,心里当时不美气,过一会就没事啦。自己好歹是个教师,不会耿耿于怀。”</p>
桃花取出口袋里的笔和本子说:“那你到街上转转,把大伯作的那些对联记下来。那么好的文采没人看,贴在门上风吹雨淋,几天就没有啦。我觉得太可惜,刚才记了这边两条街,还有那边两条没顾上。现在该做饭了,麻烦你代劳一下。往后,说不定还有用处。”</p>
祥俊从自己口袋掏出几张纸说:“不用去,我这里都有,你闲了整理整理就行啦。我帮你做饭,咋两个比牛郎织女能强一点,也就这么几天时间,要珍惜哩。”</p>
桃花笑着说:“牛郎织女一年只能见一次面,咱们一年要见多少面哩。寒假、暑假、五一、国庆、元旦、清明中秋端午节,一周还有两天歇。你还不满足,真是人心没底呀!”</p>
夫妻二人说着笑着走进厨房,正要动手做饭,玉顺走进来说:“你两个等会做饭,先到隔壁把你大伯叫过来,咱把过年待客的事定下来,就不用他买菜啦。”</p>
夫妻二人点着头走出厨房,刚到隔壁门口,就见大伯推着自行车往出走。祥俊连忙叫道:“大伯,大伯,你干啥去呀?我爸叫你过去坐坐,说点事。”</p>
常大伯抬头看了看太阳说:“时间不早啦,我想出去买点东西,有话回来再说。过年还有两家亲戚,多少也得办点年货。”</p>
桃花说:“你先别去,我爸就是说过年待客的事。”</p>
祥俊拉住大伯胳膊说:“大伯,你要啥东西那边都有,我们给你拿过来就不用买了。只有一两个人,不要多受那些麻烦。”</p>
桃花接住自行车放进门里,然后和祥合一边一个,把大伯连推带扶的请到他们屋里。”</p>
常大伯走进客厅生气地说:“玉顺,你家再有是你的。咱们必定是两家,我不会白要你的东西。”</p>
玉顺和颜悦色地说:“大哥先坐下,我也没想给你什么,只是和你把过年待客的事说一说。咱那两个女儿,每年来拿的礼品是两家的,而且一模一样,而我每年都是收礼不待客,你说这样公平吗?我一辈子没有女儿,你的女儿就和我的一样,我难道不该待她们吗?大哥,你一辈子不占我的便宜,也不能叫我老占你的便宜呀!咱两家就是轮,也该轮我待几年吧?”</p>
桃花给大伯泡好茶,大伯接在手里喝了一口,沉默着没有说话。祥俊说:“大伯,你过年别做饭啦。我祥合哥没在家,杏花嫂子回了娘家,就剩下你和小凡两个人,的确趁不着做饭。你们就在这边吃,正月初也就几天时间,过去了再随便吧。”</p>
常大伯忙说:“不行,不行,你爸说待客的事还有道理,你说吃饭不行。咱们再好也是两家,两家就要分清楚、勤算账哩,不能稀里糊涂,省分结长远吗。”</p>
桃花说:“唉呀,咱两家还省分啥哩,不就是几顿饭吗。这边能有今日,还不是你-----”</p>
玉顺怕桃花提起旧事不好收场,急忙打断她的话说:“大哥,不是兄弟说你,你也太不近人情啦。咱们兄妹虽多,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何必那么认真。你对我们付出了那么多,就不允许我们对你好点吗?你那边情况不好,我这边条件又这么优越,我咋能看着你生活艰苦而无动于衷呢?多少年来,你总是分得那么清,我给你啥东西你都不要,想帮你也无法帮。哥呀,你叫人家咋看我哩,你难道忍心让村里的乡亲们骂你兄弟没良心吗?”</p>
常大伯沉默了好大一会才说:“看你说的,我的日子不艰苦,年年吃穿不愁,天天有菜有油,顿顿都是白米细面,怎么就艰苦啦?比起你家是清贫了点,这有啥哩,和过去比起来,那还不是天壤之别吗。我有这样好的清贫生活就满足啦,也习惯了,我这人就喜欢清贫,你们爱怎么过就怎么过,我爱怎么过也怎么过,这样难道不行吗?”</p>
桃花忙说:“行,行,谁说不行吗。平时过日子,你爱清贫就清贫着。大过年的,每天人来客去,让你一个孤老头单独做饭就是不像话吗,别人的议论肯定不好听。</p>
咱对门的快婆都会说:‘老常他兄弟没良心,自己家条件那么好,过年都舍不得给他哥管几顿饭。他哥当初是怎么帮他的?唉,那人的良心叫狗吃啦。’大伯,唾沫星子也会淹死人!”</p>
祥俊也说:“大伯,过年期间不比平常,经常有客哩,你不过来陪客,桃花他爸都不答应。还有小凡,也该和小平共同玩玩,总不能让一个小孩经常和你老头呆在家里。”</p>
玉顺和儿子、媳妇三个人,你一句,他一句,说得常大伯一时无言以对,喝了一杯茶才勉强答应着说:“那就这么办吧。但是,你家没种地,我,我得给你粮食。”</p>
玉顺笑着说:“行么,那事随你的便,给多给少都可以。祥俊桃花,你两个快做饭去。”</p>
桃花和祥俊走进厨房,轻车熟路,样样在行。先用电饭锅蒸了米饭,接着洗菜切肉,没费多大功夫,做好了四菜一汤。祥俊还要多弄几个凉菜,让他老哥俩喝几杯酒。</p>
桃花说:“我看不必,大伯是紧细惯了的人,从来没见喝过酒,咱爸也不爱喝酒,如果弄得太多,反而会引起大伯反感。咱还是顺着他,少做点,不能第一次就把锅砸了。”</p>
祥俊觉得桃花说得很对,马上同意说:“那就算了,准备吃饭吧。”</p>
桃花取出手机,先给婆婆打了电话,接着收拾餐厅,摆筷端菜。然后走进客厅说:“大伯,爸,饭做好了,咱们到餐厅吃饭吧。”</p>
常大伯看着他两说:“你们做得好快呀,要叫我做,怎么也得半晌。小平,小凡还没回来,我得出去找找,叫回来一块吃。”</p>
桃花说:“不用找,咱们先吃。让孩子多玩玩,几时回来几时吃。饭菜都留着哩,电饭锅调在恒温上凉不了,电磁炉热菜挺方便的,随时要吃随时热。”</p>
常大伯只有入乡随俗,同他们走进餐厅。玉顺往桌子上一看说:“咋没有喝酒菜哩?”</p>
常大伯说:“喝啥酒哩,我就没喝过酒。吃米饭有一样菜就行了,都是自家人吃饭,不用讲形式。菜往饭上一拨,一人端一碗,既方便又省事。做了这么多菜,还嫌没有喝酒的,未免太讲究啦。如果顿顿吃饭这么麻烦,我就适应不了。”</p>
玉顺忙说:“行,行,不要就不要吧。其实,我也不爱喝酒,你爱咋吃就随便吃。”</p>
四个人刚刚坐好,麻将婶满面春风、腿快脚轻地走进餐厅说:“今天运气真好,把它家地,连胡带炸,弄了个一拐三,我一个人赢了三百多。把它家地,真是高兴极了。先给我孙子发压岁钱,小平——小平!婆今天赢了钱,今年涨价,给你发一百。”</p>
桃花说:“妈,先坐下吃饭,小平还没回来哩。大伯,快吃,你想拨菜就拨,怎么随便怎么吃。”</p>
麻将婶这才看见常大伯坐在玉顺旁边,连忙招呼着说:“大哥过来啦?好,好,我今天的运气可能就是你带来的。把它家地,往后你就天天来,我天天都能赢钱。”</p>
玉顺瞪了她一眼说:“看把你狂的,披着被子上天哩——连领都没有啦。不知道输了多少,赢一回就高兴地不得了。快吃你的饭,小心把人高兴死了。”</p>
桃花连忙打着圆场说:“妈,快吃饭吧。大冷的天,吃饭得抓紧时间,饭菜一会就凉了。”</p>
常大伯啥话没说,把菜拨到饭上,左手端碗,右手捉筷,不管别人吃不吃,自己埋头吃了顿饭。马上放下碗筷,起身告辞,一个人出门回家去了。</p>
麻将婶吃了会饭又喊小平,桃花说:“妈,你急啥哩?今天是三十,初一才给压岁钱哩!”</p>
麻将婶边吃边说:“我今天不是赢了钱吗,瞌睡总是要从眼里过。把它家地,我提前把压岁钱给了就完事啦。反正钱是空里来的,空里去了不生气吗。”</p>
桃花说:“那你给我,我给孩子保管着。你要是明天要是再输了,可能又没钱给啦。”</p>
麻将婶说:“你咋咒我输哩。把它家地,你放心,我就是再输,孙子的压岁钱也少不了。我现在要钱干啥?咱家又不是种地的农民,一年最多收两料,弄不好还要貼赔哩。</p>
把它家地,咱家是干部,一年要收十几料哩。而且还是旱涝保收,只赚不赔,不管自然灾害再大,把咱的毛也伤不了。把它家地,我就多给娃几个,起码能在孙子跟前落个好。把它家地,等我日后死了,孙子就是看在钱的面子上,也会伤心地哭几声。”</p>
桃花又说:“妈,快吃饭吧。过年要图个高兴,三十两夜说啥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呀。”麻将婶没有再说,全家人很快吃完饭。</p>
腊月天短,午饭过后一会功夫,天色就渐渐黑了下来。去村外墓地给先人们送了钱的孝子贤孙,一个个心安理得,陆续回村,走进各家倒贴着‘福’字的红漆大门。</p>
刹那间,挂在门楼上的大红灯笼亮了起来。一家、两家、十家、八家、整个街道红光一片,好像成了新婚洞房。满村布满了柔和的光芒,一阵阵欢声笑语此起彼伏,无限欢乐。</p>
紧接着,各家门前的炮竹声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顿时噼噼啪啪,漫天开花,有的如枪响,有的似炮炸,空中又像电闪雷鸣,似乎要把大地震塌。天上的奇光异彩复复返返、呼呼闪闪,广阔的穹庐底下充满硝烟。胆大的孩子到处乱跑,胆小的孩子躲在墙角,双手捂着耳朵,睁大眼睛看天,天上的新星后来者居上,把原来的繁星欺压得黯淡无光。只可惜好景不常在,称霸只是一瞬间;它们一闪即逝,还是原来的星星永远存在,久居高空。</p>
小平和爸爸放了会炮,就进屋拉出桃花看烟花。桃花走出大门,就见小凡撅着嘴,看看自己门前那点稀稀拉拉的炮皮,满脸不高兴的样子。大伯站在旁边说:“行了,行了,有个意思就行了,放多少得够吗。那东西买得再多,还不是‘叭叭’几声就完了,能起啥作用吗?就那买炮的五块钱,买油笔就是一大把,本子也买十几个哩,一个星期都用不完。”</p>
对门的三快婆走过来说:“小凡,你爷爷说得对,炮放得再多能做啥。叭叭叭地响几下,地上多些炮皮,天上多些硝烟,白糟蹋钱哩,只有坏处,一点好处也没有。”</p>
桃花走过去,弯腰拉住小凡的手说:“小凡,还想要炮哩。走,妈给你买去。”</p>
小凡说:“不,我不要啦。爷爷、快婆说得对,没钱人过日子,就是要精打细算哩。”</p>
桃花把小凡往怀里一搂说:“我娃真乖,这么快就明白啦。去,先和你小平哥玩玩,一会妈把饭做好了,咱们和你爷爷、你二爷、二婆、还有你二爸一块吃年夜饭。”</p>
炮竹声渐渐地稀疏了,天空又恢复了平常的宁静,街道上的人尽情地欢乐了一阵子后就准备回家团聚,吃年夜饭,看春节联欢晚会。</p>
忽然,街道那头传来了一声大煞风景的话:“老队长死了——,老队长把气咽啦——。”</p>
正要回家的人全站住了,一双双眼睛一齐往街道那头看着。</p>
恩怨是小,死者为大。站在门口愣了一会的人,又不约而同地朝老队长家的方向走去。</p>
老队长真的死了,他是在大年三十晚上,走完了他的人生历程。临死前地嚎叫声被震耳欲聋的炮竹声完全淹没了,三快婆没有听见,村里的人都没听见,大家以为他走得很平静。</p>
他家的主妇,‘金蛋媳妇’不知哪里去了,只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爬在炕边呜呜啼苦。</p>
屋子里很快来了许多人,大家不动声色地看着爬在炕上的老队长。只有老山头一个人,眼睛里噙着泪花对常大伯说:“老常哥,我有负你的重托,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他一天蛮精神的,我一直陪到黄昏时候,人家都给先人烧纸送钱,我的父母不知在哪里,就到村外十字路口给他们烧了点纸,说了几句宽心话。前后没有多大功夫,回来就没跟上。老常哥,是我没有照顾好他,实在对不起呀。”</p>
常大伯说:“这事不能怪你,他也是该死的人啦。今天精神好,那是回光返照,你能陪他这么长时间就很不错,咱们都算尽了心啦,谁也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用不着自责。”</p>
大家看这个曾经领导了全村几十年的大人物,此时此刻,好像一头挨了刀子的猪,血流干了,不再挣扎嚎叫啦。只见他两条瘦干了的胳膊,软塌塌地搭在炕沿下;双腿弯曲着爬在炕上,头下啥都没枕,半边脸紧紧地贴在炕沿上,面目倒不怎么狰狞可怕。</p>
满屋子的人全都傻乎乎地站着观看,还是三快婆第一个说:“金蛋他妈,先别哭啦。死了,死了,死了好呀!死了就不受难过啦。你们的老衣哩?趁人刚死不久,身子还没硬,赶快给他把老衣穿上,时间长了梆硬的,衣裳就不好穿啦。”</p>
老队长老婆指了指炕下的板柜说:“都在柜里放着,今天太阳好,我叫媳妇拿出去晒晒,穿着就不冰啦。她嘴上答应的好,腿上就没动弹。唉,谁都指望不住。”</p>
三快婆大声说:“不咋,不咋,我给他拿出去用火烤得热乎乎的,保证把你爱人冰不着。”</p>
大多数人忍不住就笑,三快婆又喊:“笑啥哩,人死了有啥好笑的,还不都快动手,看你一个个,立的跟日天橛一样。桃花,把老队长的老衣取出来,拿到厨房烤一下,他老婆还怕把他着了凉,没钱吃药打针。其他的人给他脱衣裳、洗澡,见阎王怎么也得干净一点。”</p>
年轻人个个往后溜,真正动手的也就是常大伯、老山头、和几个年纪大点的脑梗、病痛。</p>
三快婆打开柜盖,找到包着老衣的包袱,挑出老队长的交给桃花。桃花抱到厨房里找火柴生火,三快婆随后走进来说:“你真的烤老衣呀,他现在还知道冰吗?老衣放一会,先舀点水递进去,然后再递老衣。你这娃看着怪灵醒的,咋那么老实。”</p>
桃花笑了笑没有说话,出去找了个脸盆拿进厨房,先在瓮里舀了半盆凉水,又拿起案上的电壶兑点热水,还用食指伸进盆里试水温。自己不禁暗笑着说:“他这时知道热冷吗?”</p>
桃花把电壶放回原处,忽然发现案上放的金龙鱼油壶里只有半壶油啦。自己不由得心中纳闷,中午才拿回来的油,咋能剩了半壶哩?她虽然满腹狐疑,但时间不容多想,急忙把水端到老队长的房门外边。门口挤满了人,有人接住她端来的脸盆,一个一个地传了进去。</p>
桃花尖着脚,从人缝里看见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扒着老队长身上的衣裳。这个摆布了别人几十年的老队长,这时候却像是十分听话的孩子,心甘情愿地在接受别人摆布。</p>
常大伯接住众人递进来的脸盆,老山头拿条毛巾在水里蘸了蘸,双手一捏,把死者浑身上下统一擦了擦,就算是洗了澡。常大伯朝外面喊:“老衣,老衣烘好了没有,快递进来。”</p>
桃花在外面高声喊道:“好了,好了,热乎乎的,这就递进来啦。”急忙跑进厨房,抱来老衣往进递。众人像递水一样递着老衣说:“热,热,就是热乎乎的,一点不冰。”</p>
常大伯接到那些绸绸缎缎,不管是长袍短褂、衬衣外套,几个人一起动手,一件一件地给老队长穿戴起来。不大一会,就把他打扮得像个老谋深算的奸商,也像富甲一方的财主。总之,不管像什么,他脸上都没有丝毫表情,好像进入了四大皆空的最高境界。</p>
老队长一生的路终于走到头啦,从此后无私无畏,无欲无知,一切都好。</p>
真个是:</p>
死 了 好 , 死 了 好 , 一 生 操 劳 一 朝 了 。</p>
不 疼 不 痛 不 劳 作 , 无 忧 无 虑 无 烦 脑 。</p>
不 吃 不 喝 不 受 饿 , 无 事 无 非 无 争 吵 。</p>
天 明 天 黑 没 感 觉 , 年 年 月 月 肚 子 饱 。</p>
春 种 秋 收 全 不 理 , 不 管 脏 净 不 洗 澡 。</p>
不 怕 天 地 不 怕 官 , 不 怕 儿 女 不 养 老 。</p>
冬 季 寒 风 吹 不 进 , 夏 天 蚊 虫 也 不 咬 。</p>
病 毒 细 菌 不 害 怕 , 风 暴 地 震 房 不 倒 。</p>
酸 甜 苦 辣 觉 不 到 , 寒 凉 温 热 不 知 晓 。</p>
家 长 理 短 再 不 问 , 恩 怨 情 仇 一 笔 了 。</p>
人 生 难 免 生 死 路 , 有 的 晚 点 有 的 早 。</p>
干 部 有 钱 求 长 寿 , 老 农 都 说 死 了 好 。</p>
大家刚给老队长穿戴停当,村主任闻信赶到。他先看了看屋里大致情况,接着就指挥人把前厅的地方打扫干净,从后院柴棚里抬出准备了好多年的柏木棺材,大概打扫一下,叫人找来两条板凳,把棺材盖支在前厅打扫过的地方。</p>
然后,大家一齐动手,把穿戴整齐的老队长从他的卧室抬了出来,仰面朝天,四平八稳地放在棺材盖上,头下垫上枕头,把四肢按照立正地姿势伸直放好,又给脚下点了盏菜油灯。</p>
三快婆把他的被子抱到跟前说:“老先生,我给你把被子盖上,小心着凉,你就暖暖活活地上路吧。记着,下辈子再到世上来,就要大公无私哩。”</p>
她回过头又朝众人喊道:“硬蛋,软蛋,叫你们那一帮蛋都往这里滚。神二嫂,把孝找出来,给他们每人撕一绺戴在头上,有恓惶就汪汪地哭几声,没恓惶地都跪好,先给他把到头纸烧了。”</p>
神二嫂和几个妇女从柜里找到提前准备好的白纱布,用剪刀先剪几段,撕成一拃多宽的绺绺子。给他们李家子侄媳妇,不管男女老少,远近大小,凡是把老队长叫爸、叫爷的,每人都发一绺。这些孝看起来分量不够重,跪在两边的孝子们,没有一个被压得真心哭叫的,只有两个侄媳妇装模作样地干嚎了几声就算完事。</p>
有个脑梗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沓烧纸,放在灵前搓了搓,掏出自己的打火机点着。孝子们齐整整地跪了一圈,村主任站在旁边,像开会讲话似的大声说:“乡亲们,老队长的一生就这样结束啦。他走的这个时候是腊月三十,明天就是正月初一。过年期间,闲天不闲,家家都要出门待客,这日子就是特别忙的时间。可是,就是再忙,人死了就要埋,就要办丧事。乡亲们,送别死者,是大家义不容辞的义务,我这个村主任也是责无旁贷的。</p>
现在,我向全齐村民宣布:从明天开始,望大家不计前隙,把家里的事好好安排一下,每户必须抽出一个人到这里帮忙。如果谁家有要紧的事,可以商量着轮换去办,必须做到两者不误。乡亲们,死者为大,不管从前有恩有怨,都要齐心合力地办事哩。”</p>
接着,村主任就像老队长当年派活那样,给大家都安排了具体工作。有报丧的、挖墓的,叫乐队的采购的;前场换新取旧的,厨房买盐打醋的;管前的,忙后的,件件没有遗漏的。</p>
大家看他把一切安排得有条有理、头头是道,无不心悦诚服。</p>
村主任又向众人宣布:“现在没有啥事,孝子们在此守灵,乡亲们各回各家,明天一早都早点来。希望大家能够自觉遵守,家里再忙,这里的事也不能耽搁。”</p>
乡亲们正要回家,这家的主人,金蛋媳妇从外面回来啦。她进门用目一扫,知道大事不好,连忙趴在棺材盖上嚎着说着:“唉呀,爸呀!我刚出去一会,你咋可就走啦,你也等等你儿子吗,他没回来,你叫我咋办呀吗?唉呀——爸呀——你,你叫我靠谁呀——。”</p>
金蛋媳妇还真哭得眼泪汪汪,三快婆拉着她说:“对了,总算有个流眼泪的人啦。起来吧,有点意思就行了,把人害得够够的啦。哭啥哩,死了好,死了把人都饶啦。”</p>
神二嫂剪了一大块方形纱布给她扔到头上,桃花把金蛋媳妇拉起来,帮着戴好孝问:“嫂子,晚上到哪里去啦?这么大的事,家里连个主人都没有。”</p>
金蛋媳妇擦着眼睛说:“我,我下午看他好好地,跟前又有老山叔陪着,精神蛮好的。我就去娘家走了一趟,帮我妈包了会饺子,没想到,他,他这么快就走啦。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我一个女人家,没经过事,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这事可咋过呀?”</p>
金蛋媳妇说着又流出了眼泪,桃花连忙劝着说:“嫂子,别着急,没有过不去的坎,大家都会帮你的。金蛋没回来,村主任不是管着吗。这种事不能和人比,有钱埋钱,没钱埋人,怎么过都行。丧事吗,咱就尽量节省着过,只要让死者入土为安就行了。”</p>
金蛋媳妇为难地说:“再节省也得好多钱,我在你家借了三百元,现在只有二百啦,怎么过也不够呀。”</p>
桃花忙说:“不要紧,不要紧,我回去给我爸说说,叫他给你多借一点。再说,你爸不是还有好多侄子吗,每人支援一点就够啦。车道山前必有路,你放心,用不着为难。”</p>
金蛋媳妇没有再哭,擦了擦脸就去招呼帮忙的乡亲和自己婆婆。桃花明白了那半壶油地去处,自己不由得想到,改革开放这些年了,农村的困难群众怎么还是不少?金蛋媳妇的娘家要是有钱,她还用得着三十晚上去送半壶油和一百块钱吗?现在的一百元,放在有钱人手里就不算钱,放在没钱人手里,那还真顶钱着用哩!</p>
桃花正想着,就见大伯走到金蛋媳妇跟前,从口袋掏出一百元说:“金蛋家的,这一百元不是行礼,也不是借给你的。拿去用吧,它给你添不了斤就能添个两。”</p>
金蛋媳妇接住钱,眼泪巴巴地说:“大叔,太谢谢你啦,你们都是好人呀!”</p>
桃花摸了摸自己口袋,她给小平小凡准备的压岁钱还没给哩。于是,也走到金蛋媳妇跟前,掏出口袋里的钱说:“嫂子,这点钱你拿着,解决不了大问题也能帮点小忙。”</p>
金蛋媳妇感激极了,双手推着桃花的手说:“好妹子哩,你,你少给点我就感激不尽了,咋能给这么多哩。”</p>
桃花把钱往她口袋一塞说:“别客气,我没带多少钱,就是准备给孩子发压岁钱的二百元,让它先给你帮点忙吧。”金蛋媳妇拉住桃花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p>
村主任看到这种情况,也取出一百元给了金蛋媳妇,其他的人纷纷从自己口袋里掏钱,有给一百的、有给五十的,还有给三十、二十、十块、八块的。不大一会,金蛋媳妇的两只手里捧了一堆面值不等的大小票子,桃花高兴地想,这下就能将就着过去啦。</p>
三快婆给老队长的晚辈都发了孝,虽然没人啼哭,戴孝的人多了,家里也像死了人的样子。众人按照村主任的安排,留几个老队长的近亲轮换守夜,其他的人各回各家。金蛋媳妇从屋里出来,向大家说着‘让人是个礼,锅里没下米’的客套话。</p>
桃花随众人走出大门,就见路上走来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过时棉衣,头上戴着一顶有护耳的旧棉帽,脚上穿着一双大头皮鞋,肩膀前后搭着两个大提包。</p>
大家还没认出来人是谁,三快婆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搧了过去,嘴里同时骂道:“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当你小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还知道回来,电话打了一回又一回你不回来,挣钱就那么要紧的,现在跑回来,可惜跟不上啦。”</p>
大家这才知道来人是谁,有人斥责着说:“你娃是怎么长大的,太没良心啦。你爸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尽孝,现在回来干啥呀?”</p>
有人打着趣说:“活着的时候管他干啥,回来还得花钱,死了回来,刚好跟上吃菜馍呀。”</p>
有人遗憾着说:“唉,人活一辈子,对娃再好能做啥嘛?老了还得受洋罪,死的时候跟前连人都没有。唉,要娃做啥呀!真不如一个不要,省下来的钱住养老院也用不完。”</p>
来人不管别人说啥,三步并作两步跑进门里,提包往地上一扔,眼睛朝两边瞅了瞅,跑到老队长跟前双膝跪地,手扒棺材盖,放声大哭起来。</p>
只见他:</p>
泪如泉涌,声似狼嚎,浑身抽搐,脚蹬手刨;声声震耳刺心房,捶胸顿足材盖摇;莫道平民似鸿毛,人死儿女泪如潮。</p>
直哭得:</p>
昏天黑地星光暗,月亮隐身不忍看,满屋是人无人语,乡里乡亲泪满面。灵前孝子拭泪眼,拉地拉来劝地劝。</p>
正所谓:</p>
伤心莫过女哭娘,儿子哭爹也断肠。</p>
来者是谁不用说,下回接着道端详。</p>
欲知后边事,再看第八回:</p>
变计划筹款近十万</p>
摆宴席人狗吃三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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