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南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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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盘膝坐于简陋桌案前，“看”向面前正襟危坐的二十余名学生。</p>

多数孩子面容枯黄，身上衣衫破旧且满是草木碎屑，唯那一双双眸子在摇曳烛光中分外明亮。</p>

春花不喜嘈杂，更是惜字如金，只将身上所背质地寻常的七弦琴放于膝上，从袖中取出琴弦一一调好，便开始弹奏。</p>

一又书院中的孩子初见春花之时，心中尚有几分疑惑，不知田先生为何会请来一位瞎子乐师，但当他们闻得春花指尖或温婉或苍劲或凄冷或炙热的琴音时，双眸乍现光芒。</p>

只是，这位琴技了得的眼盲先生，遍布皱纹的手，不似冯先生那般好看。</p>

一曲终了，忽有一个七八岁幼童起身，朝春花行了一礼，才脆生生问道：“先生，学生如何能像您这般，将琴曲弹奏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p>

春花甚是喜欢那孩子清脆声音，他唇角含笑，柔声道：“琴声乃心声，用心即可。”</p>

半个时辰后，春花第二曲琴音落下，一又书院中的孩子们虽心中不舍，却也只得各自回家。</p>

春花与田十并肩行于空旷街市上。</p>

一旁香料店铺中，面容清秀的女子见田十行来，面上笑意含羞，“田先生……”</p>

与此同时，一个脚上穿着草鞋的孩子，快速跑到田十面前，将手中约莫一尺长的灰色野兔送到他手中，“田先生，这是我爹今日在山中抓来的野兔，送给你。”</p>

“先生谢过你的好意，但这野兔你还拿回去吧。”他虽算不得富贵，却也衣食无忧；况且，即将中秋，这野兔放在常年不见荤腥的百姓家中，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他又怎能收下。</p>

“出门前，我爹说了这野兔定要送于先生的，他还说，若不是先生心善，愿意教我们读书识字，日后我们定然又如父亲爷爷那样，一辈子是受人欺负的睁眼瞎。”孩子说完，一溜烟跑出好远。</p>

田十见状无奈一笑，低声对身旁春花道了声稍等，便跟在孩子身后消失于沉沉夜色中。</p>

香料铺中，名唤南无的女子对着田十离去方向欲言又止。</p>

春花侧头，淡淡问道：“姑娘有事？”</p>

女子面颊微红，闻言略显羞怯地偷偷打量店外面覆白纱的春花，低声问道：“公子与田先生相识？”</p>

白纱下，眼盲春花唇角含笑：“熟识。”</p>

南无绯色面颊上喜色渐浓，双手送上一个香囊，“那公子……可否代南无将这驱除蚊虫的香囊送于田先生？”</p>

春花唇角笑意却不减，并未伸手去接香囊，只略显公鸭嗓的声音淡淡道：“他不喜此味。”</p>

南无咬唇，头埋得越发低了，“无妨……公子可知田先生喜欢何种味道，南无可慢慢学。”</p>

春花蓦然想到清晨那半条亵裤，不觉间笑出声来。</p>

正当南无方欲询问之时，却见那眼盲之人突然俯身，清瘦身形掩了一片月色，只闻他在自己耳边低声道：“他独爱我身上这味道。”</p>

不知是惊于春花动作，还是他口中之言，南无手中香囊落下，香料散了一地。</p>

良久，她才看着街道尽头那极其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但方才那眼盲男子身上幽幽冷香，在鼻尖萦绕，久久不愿散去。</p>

南无只觉心上有一物，如同脚下香料这般。</p>

街市尽头，悄悄放了些银钱在方才那孩子家中的田十匆匆赶来，他见春花唇角含笑，心中惊诧这瞎子近几日的反常，“这么高兴？”</p>

春花“看”向田十，笑而不语。</p>

自那晚起，名唤南无的女子每每遇到田十，皆会屏息敛气，匆匆颔首而过，再不提香囊之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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