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人鱼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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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灭亡。她给了我们一把刀子。拿去吧，你看，它是多么快！在太阳没有出来以前，你得把它插进那个王子的心里去。当他的热血流到你脚上上时，你的双脚将会又联到一起，成为一条鱼尾，那么你就可以恢复人鱼的原形，你就可以回到我们这儿的水里来；这样，在你没有变成无生命的咸水泡沫以前，你仍旧可以活过你三百年的岁月。快动手！在太阳没有出来以前，不是他死，就是你死了！我们的老祖母悲恸得连她的白发都落光了，正如我们的头发在巫婆的剪刀下落掉一样。刺死那个王子，赶快回来吧！快动手呀！你没有看到天上的红光吗，几分钟以后，太阳就出来了，那时你就必然灭亡！”</p>

她们发出一个奇怪的、深沉的叹息声，于是她们便沉入浪祷里去了。</p>

蓝琪把那帐篷上紫色的帘子掀开，看到婉婷把头枕在白胤的怀里睡着了。</p>

她弯下腰，在白胤清秀的眉毛上亲了一吻，于是她向天空凝视——朝霞渐渐地变得更亮了。她向尖刀看了一跟，接着又把眼睛掉向王子白胤，他正在梦中喃喃地念着他的新娘的名字。</p>

他思想中只有她存在，刀子在小蓝琪的手里发抖，但是正在这时候，她把这刀子远远地向浪花里扔去，刀子沉下的地方，浪花就发出一道红光，好像有许多血滴溅出了水面。</p>

她再一次把她迷糊的视线投向王子，然后她就从船上跳到海里，她觉得她的身躯在融化成为泡沫。</p>

现在太阳从海里升起来了，阳光柔和地、温暖地照在冰冷的泡沫上。</p>

黎明，太阳升起的那一瞬，蓝琪并没有感到灭亡。</p>

她看到光明的太阳，同时在她上面飞着无数透明的、美丽的生物，透过它们，她可以看到船上的白帆和天空的彩云，它们的声音是和谐的音乐。</p>

可是那么虚无缥缈，人类的耳朵简直没有办法听见，正如地上的眼睛不能看见它们一样，它们没有翅膀，只是凭它们轻飘的形体在空中浮动。</p>

蓝琪觉得自己也获得了它们这样的形体，渐渐地从泡沫中升起来。</p>

“我将向谁走去呢？”她问。她的声音跟这些其他的生物一样，显得虚无缥缈，人世间的任何音乐部不能和它相比。</p>

“到天空的女儿那儿去呀！”别的声音回答说。</p>

“人鱼是没有不灭的灵魂的，而且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灵魂，除非她获得了一个凡人的爱情。她的永恒的存在要依靠外来的力量。天空的女儿也没有永恒的灵魂，不过她们可以通过善良的行为而创造出一个灵魂。我们飞向炎热的国度里去，那儿散布着病疫的空气在伤害着人民，我们可以吹起清凉的风，可以把花香在空气中传播，我们可以散布健康和愉快的精神。三百年以后，当我们尽力做完了我们可能做的一切善行以后，我们就可以获得一个不灭的灵魂，就可以分享人类一切永恒的幸福了。你，可怜的人鱼，像我们一样，曾经全心全意地为那个目标而奋斗。你忍受过痛苦；你坚持下去了；你已经超升到精灵的世界里来了。通过你的善良的工作，在三百年以后，你就可以为你自己创造出一个不灭的灵魂。”</p>

蓝琪向太阳举起了她光亮的手臂，她第一次感到要流出眼泪。</p>

在那条船上，人声和活动又开始了。</p>

她看到王子和婉婷在寻找她。</p>

他们悲悼地望着那翻腾的泡沫，好像他们知道她已经跳到浪涛里去了似的。</p>

在冥冥中她吻婉婷的前额，她对王子微笑。于是她就跟其他的空气中的孩子们一道，骑上玫瑰色的云块，升人天空里去了。</p>

“这样，三百年以后，我们就可以升入天国！”</p>

“我们也许还不须等那么久！”一个声音低语着。</p>

“我们无形无影地飞进人类的住屋里去，那里面生活着一些孩子。每一天如果我们找到一个好孩子，如果他给他父母带来快乐、值得他父母爱他的话，上帝就可以缩短我们考验的时间。当我们飞过屋子的时候，孩子是不会知道的。当我们幸福地对着他笑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在这三百年中减去一年；但当我们看到一个顽皮和恶劣的孩子、而不得不伤心地哭出来的时候，那未每一颗眼泪就使我们考验的日子多加一天。”</p>

大雪纷纷的夜晚。白胤身着黑色狐裘披风。恬静的脸，恬静的神情。淡淡地望着远处的天空，烟花璀璨，绚丽夺目，如流星滑落。目光所及，人潮拥挤。</p>

婉婷站在人潮的另一端，看着那喧嚣的红尘。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轻扬，有些苦涩，任由片片雪花飘落在发顶与衣裙上。</p>

流星，真的可以让愿望成真吗？如若真的能，这人世间又怎会有诸多痛苦，相爱，又要无可奈何的分开。彼此相爱着，如此幸福，如此简单，却又如此难。</p>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披风下的身子微不可见的轻晃了下。目光下垂，任由脚边平整无瑕疵的白雪被泪水打出一个个几不可见的泪洞。</p>

飘扬的大雪，将那一处归于平整。</p>

泪，再一次的破坏了它。</p>

就这样。</p>

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