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羊肉萝卜贴秋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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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你们的关心有的时候会成为那个孩子成长的阻碍，因为大叔和她老爸所谓的过度关心反而是在一直强调她曾经失败的经历。这会给她很大的心理压力，让她过无数次地想起自己失败的经历，这样很难再次建立自信。小米需要的是一位像老鹰一样的人把他强行扔出去。”</p>

“什么意思？”大叔不解。</p>

“就是说对待小米就应该像鹰妈妈对待小鹰那样，在该让小鹰学会飞翔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把小鹰扔出巢穴，让它在扑腾中学会飞翔的能力。小米需要的就是你们想要忘掉他的失败，给她信心让她自己努力去闯一闯。虽然生气大叔自作主张地请来了冯警官，把小米吓哭了，但是我仍然很感谢大叔终于做了一次‘严厉的老鹰妈妈’。小米的爸爸应该也是看到了小米回家的时候笑着的眼睛，才突然领悟到自己才是阻隔小米和外界的那道墙，所以终于决定放手让小米依靠自己的能力飞出去。”</p>

“希望这次小米能够真正飞起来。”大叔诚挚的祈祷着。</p>

“一定可以的，因为这世界上没有翱翔不起来的鹰。”</p>

为了避免大律师知道我回学校调查的事情，我并没有联系之前的老同学，而是决定以爸妈剧团的名义拜访学校的话剧社。约好的行程是两天以后，这两天我还是留在饭摊帮忙。</p>

转眼已经立秋，饭摊决定顺应节气为食客们好好贴贴‘秋膘’。常言道“夏天过后无病三分虚”，因为夏天的时候人们普遍食欲不振，再加上小暑加大暑将近40天伏天的酷热煎熬（当然立秋的时候依然处在伏天的中间，但是空气的湿度自立秋后在慢慢减退，）身体自然发虚，人也会在夏天自然而然地瘦下一些。虽然现代人都以瘦为美，但是美的前提还是要健康才行。为了健康地度过冬天，弥补盛夏损失掉的营养，又为了在冬天来临之前补充足够御寒能力的脂肪，前人总结出了在秋日进补的方法——贴秋膘。</p>

“不过现在的小姑娘们都要和牙签一样细的腿，应该根本不会理会大叔贴秋膘的意图吧。”我调侃着大叔还在遵循这些老风俗。</p>

大叔却不以为然：“这话不能这么说，谁说老的就应该改掉啊？要说老，张家界，20万年前就有人住那儿，20万年后仍有无数的人想要定居在那里；白马寺，不旧吗？1400多年前就有了，可现在不照样香火旺盛，每天受到香客的顶礼膜拜？京剧存在也得有几百年了吧？现在咱小区那李大爷他孙子，才多大点儿啊，不也是天天跟着学跟着唱吗？这老啊，就是个时间问题，存在久了被大家称作老了，但是啊，能存在这么长时间也就成经典了，成学问了，要好好研究，不能随意丢弃。大家都爱说老话讲这句话不也是同样的道理吗？”</p>

他想了想又继续说：“你别看有些小姑娘和小伙子为了美不在意身体，这是在仗着他们年轻，体力充沛，可是再等几年，身体抵抗力差了，自然而然就讲起了前人的智慧，知道天凉了要加秋裤，春天来了也不能随意少穿衣服。也知道感冒了得吃药不能硬扛着。也知道该贴秋膘，该好好吃饭的时候就得动筷子吃肉。”</p>

大叔边说着就在市场上挑起了今天贴秋膘用的羊肉，买了白萝卜后还特地在菜市场门口买了几个大西瓜放在了小推车山，说是要‘咬秋’：“过今天，天凉了，西瓜就过季了。现在趁着应季，能多吃一口就多吃一口。”</p>

今天带了大胖一起出来，连着下了几天雨后，气温的凉爽让大胖也变得精神起来，跑来跑去的样子让我想起冬天在大院子里第一次见到它时候傻憨憨又活泼的样子。想来，我来这饭摊已经要一年了，这一年，我很少再出现整晚失眠的状况了，连偷偷一人掉眼泪的情况也变少了。这些都得托大叔的福，大叔看我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问我有什么事，是不是天热想吃冰棍了。我摇摇头。</p>

“我现在觉得幸福。”</p>

在后厨里，大叔将羊肉切成小块儿，用开水氽了一遍，去了血沫才捞出来，用料酒和盐给腌上，而我则是将大萝卜逐一削皮也切成和羊肉块儿一般的大小。用热油爆了葱姜蒜，再将用料酒提前腌过的羊肉扔到了锅里翻炒。</p>

大叔切的羊肉块稍微有些大，不容易熟，不过本来白萝卜炖羊肉就是要长期熬着才行所以只要时间长了，这羊肉也不怕炖不熟。用锅铲戳了戳羊肉块儿，微微变软后加了凉白开进锅里，又丢了白萝卜块而进去一块儿焖着。羊肉味悠悠地从锅盖下飘了出来，我觉得肚子有点饿。摸摸肚子看向了灶台的另一个灶眼。</p>

在另外一个灶眼上，还煮着大叔特地买来的鹰嘴豆。这鹰嘴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浅棕色的豆子带个尖儿，生的像猎鹰的喙子，看起来还是蛮奇特，只是质地很硬，需要提前泡发。大叔说这鹰嘴豆是元朝在外打仗后带回来的。元朝的时候，蒙古骑兵一路打到了欧洲，在不断地征战中，元人尝到了全世界各地的美味食物，除了吃也学会了烹饪。这鹰嘴豆的吃法就是那时候从中东一路带到中原来的。</p>

鹰嘴豆的质地虽然有些硬，但是经过长时间的炖煮，也会像是黄豆一般变得糯烂，呈现沙沙的口感。鹰嘴豆在小锅里煮了二十多分钟，大叔就给捞了出来说是一会儿逐批和羊肉炖在一起吃。</p>

这一锅羊肉、萝卜、鹰嘴豆煮在一起，简直就是豆类蛋白和肉类蛋白的大集合，光是想想就觉得很补中气——这秋膘贴的让夏天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脂肪，这下直接都能补回来了。</p>

锅里羊肉的味道越来越浓了。</p>

这两天天气凉爽了一些，食客们又恢复了往常吃饭的时间，羊肉刚炖得，就有人来吃饭。与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的是大家并没有介意今天伙食的热量大，反而还称赞大叔今年没像去年那样接着用烤串儿敷衍了事。</p>

“去年天儿太热，我就一直烤串儿来着。结果这帮小家伙儿都不高兴了，说等着在我这儿贴秋膘，结果我一开饭馆的还瞎糊弄，说的我老下不来台了。”大叔在我耳边小声嘀咕，“所以啊，你看，就算是老规矩，现在的年轻人也是遵守着的。减肥的时间多的是，但老规矩一年就这一次。”</p>

看来还是我瞎操心了。</p>

食客们对这顿秋膘吃的是心满意足，大赞大叔炖的羊肉一点儿膻味儿都没有。</p>

晚上食客们散的差不多了，有个常来这里吃饭的小伙子才姗姗来迟。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面色苍白，黑眼圈也有些重，他一坐下就馆大叔要了两瓶啤酒。我看见他常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p>

光是看到这一眼，我就基本上猜出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p>

大叔端着炖羊肉坐了过去，跟着他一起默默喝酒。男人一开始只是闷头喝酒，都没有怎么动过面前的羊肉。</p>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怎么着喝酒都得有东西填肚子。你明天还要上班吧？”大叔这样说着，敲了敲装着炖羊肉的瓷碗。</p>

男人酒喝得有点猛，现在已经出现了酒醉的症状，表情有些呆愣愣的。</p>

大叔又劝了他几句，它才终于动了筷子。</p>

只是吃了两口，他就有放下了筷子拿起了酒杯。喝了一口之后他问大叔：“叔啊，您结过婚了吧？”</p>

大叔并没有避讳男人的问题，大大方方地回答道：“有过老婆，不过和我结婚之后没过上几年好日子就去世了。后来过了十多年，女儿也走了，现在就剩下我这孤家寡人了。”</p>

即使酒醉，男人也察觉到了自己无意间提到了大叔的伤心事，很愧疚地连连对大叔说抱歉。</p>

大叔大手一挥说没什么让男人继续好好吃肉：“怎么，老婆？”大叔指了指男人的无名指。</p>

男人皱着眉头，但是却没有落泪，他似乎不想回答大叔的问题，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就开始大口的吃肉。炖羊肉刚从锅里捞出来不久，应该还有些烫口，但是男人还是毫不犹豫地吞咽了下去。</p>

一碗炖羊肉吃完了，男人又点了杯啤酒，说想要在大叔这里再待上一段时间。我坐在后厨的小板凳上，端着炖羊肉从门帘的缝隙看着那男人有点起了一根烟，吞云吐雾间隐约能看见男男人皱的像苦瓜一样的脸。</p>

我吃的这碗炖羊肉是炖了一下午的汤煨出来的，所以羊肉的味道特别浓厚，但是因为有鹰嘴豆的调味和白萝卜的中和，尝起来并不觉得味道膻。而且羊肉在锅里炖的时间长了，口感都变的松软起来。萝卜里面浸透了羊汤浓厚的味道，除了有些烫口以外味道是绝赞的香，隐约还能尝出些甜味来，应该是加了枸杞的缘故，不过这最后一锅炖羊肉枸杞放的有些早，现在已经在锅里找不到成型的枸杞，全都融进了汤里。鹰嘴豆也不再是嘎嘣脆的口感，咽在嘴里全是沙沙的口感，和豆粉的味道很像。</p>

我慢慢吃着碗里的炖羊肉，终于感受到了元人为何对羊肉如此痴迷——是真的太好吃了。</p>

偶尔从门帘望出去，那男人依旧是满面的愁容。男人抽完了烟，用手摩搓着无名指原来戴着戒指的地方。我看不清他现在的眼神，但是从他温柔抚摸无名指的动作来看，他应该还在深深眷恋着那戒指所代表的曾经的爱情。</p>

“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要和她离婚。我总以为有挽回的余地。”男人把目光从无名指上移开，烟气散去，我看见了他写满痛苦的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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