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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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钟走字的声响微乎其微，静谧的空气将思绪染上困意，我阖上双眼，很快便陷入梦境的混沌。</p>

睡意深沉，半夜无征兆的睁眼，我整个人蒙在一股涣散的迷离当中，神思尚在梦乡游离。</p>

心底惦记着小哥在旁，我用力眨眨眼，未曾移动分毫。</p>

待到眼前的迷雾散去，小哥睡着的模样逐渐清晰——</p>

他眉心皱成一道极浅的沟壑，却有着浓郁的沉色翻涌，帘缝漏出的月色带来少许光亮，银霜笼罩，视线所及皆是轻淡若水般的镀银丝画，连月光也不忍拂过他单薄的身影，只在床前洒落。</p>

不知该不该唤醒小哥，踌躇良久，我还是悄无声息的挪挪手臂，像他一般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小心翼翼抱住他的双肩，放缓动作一点一点环他入怀，希望借此，能为他带去几分暖意。</p>

小哥没有如意料般醒来，我看不到他的眉眼，望向淡光流转的窗台，明暗分割成两块独立的图案。</p>

长久无言，我感受到小哥的呼吸渐次和缓，不像刚才那般紊乱，心内稍安。</p>

正准备再抱稳一些，背脊突然被人紧紧拥住，肿胀的关节在压迫下隐隐作痛，大概是身体因疼痛僵硬太过，小哥呼吸略滞，力道也随之一松。</p>

他靠在我颈间的嘴唇微动，我问道</p>

“是我吵醒你了吗？”</p>

周遭寂寂无声，摇头带动的气流划过肌肤，痒意沿着脖颈蔓延，我屏气数秒，阻止内心的悸动持续发酵。</p>

我思索片晌，道：“有没有心情陪我聊聊天，我有点睡不着。”</p>

“好。”小哥终于出声。</p>

“我最近在网上看到一道题，好多人都猜不出答案，你想不想听一听。”</p>

小哥静静地“嗯”一声，我照着脑海里的标题，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p>

“2、4、6、7、8，填前面的三个空。”</p>

并头夜话聊数学，直女届的鬼才就是我。</p>

小哥听后还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下，他断断续续说出好几个数字，我道不对，奇偶、交叉运算、代公式，他一一列举，全都被我无情画叉。</p>

最后，他问我正确答案是什么。</p>

我偷摸壮壮胆色，顶住可能遭打的压力，气定神闲道</p>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24678。”</p>

……</p>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幽默。”</p>

这句话，还是我说的。</p>

不过，这回我刻意拉低声调，做出一副寡淡的语气，将小哥话中的精髓模仿的淋漓尽致。</p>

小哥：“？”</p>

“你偶像包袱重，我在替你发言，你的心声肯定是这样没错，说不定还在偷偷吐槽我有毛病。”</p>

话毕，相抵的皮肤有道弧度轻扬，要不是我脖子极其敏感，一定会忽略这细微的触觉。</p>

小哥的发梢柔软清香，我蹭一蹭他的脑袋，毛茸茸的感觉，像只小动物的毛发，忍住撸两把的冲动，我笑道</p>

“跟你说件我小时候的事。”</p>

回话的依旧是一声“嗯”。</p>

“我妈的教育方式和大部分家长差不多，她不打孩子，但我性格特别皮，从小就爱闯祸，我的烂摊子她能收拾到崩溃，一犯事我妈就骂我，可我又不服输，倔的跟头驴似的，说一句顶十句，我妈担心骂多了我会记仇，那时街坊间有个案例，儿子长大后天天跟爹妈吵架，说童年过得不开心，老是挨打挨骂，我妈就吓着了。”</p>

“后来她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育儿圣经，每次骂完我就领我出去吃东西，有时是蛋糕有时是冰激凌，神奇的是，我这人还真就记好不记坏，我妈有一回跟我说起这事，解释过原委，她讲的玄乎，细节我记不清了，我描述一下大体的意思。”</p>

回溯始末，我努力拼凑出一段完整的叙述</p>

“记忆其实并不是一样板上钉死的事物，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它像一本书写好的笔记，墨迹虽干，但仍旧可以通过人为手段进行一些纠正，比如我刚挨过一顿骂，脆弱的小心灵正无比难过时，我妈忽然给我买了串糖葫芦，两种情绪一抵消，伤心的感情就变得没那么纯粹了，因为快乐和悲伤之间能够相互覆盖——没办法，我小时候太爱吃甜食了，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就算把我嘴抽歪了，我也会哭哭啼啼吃掉的。”</p>

“虽然这套理论除我之外没什么事实依据，我也不知道这方法到底有没有用，但俗话说实践出真知，而且逗你笑真的好难，要是你们张家成立一所倒斗学院，必修课叫做‘逗笑张起灵’，那学生期末绝对要挂一大片，重修都过不了的那种——”</p>

我顿了顿，嬉闹的神情缓慢削薄，音量不自觉放低些许</p>

“所以，这算不算是一段难忘的回忆，以后你想起这些事情时，会不会开心一点。”</p>

可以冲淡噩梦带给你的伤痛吗。</p>

话在嘴边，我却不敢问。</p>

小哥没有说话，我忽然感觉覆身的力道稍稍收紧，两颗心间隔的距离一下子拉近，沉稳的心跳旋即紧贴胸腔，仿佛能够透过层层的阻隔，彼此共鸣。</p>

时间过去许久，我知道他没有睡着，寂寥的深夜，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昭示着夜晚仍在流淌。</p>

我摸摸他的头发，决定率先打破沉寂</p>

“再问你一个问题。”</p>

“好。”不出意外的答复。</p>

“你猜一猜，我看过最明亮的星空在哪？”</p>

没错，又是道抖机灵的题目。</p>

正当我预备听小哥说上数个不沾边的回答时，他清越的声线从脖间传来</p>

“我眼里。”</p>

我不由得惊呆狗眼：“你怎么知道，不是吧哥哥，我以为这领域是你的知识盲区。”</p>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我对着空气竖个大拇指，同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尾音落下的间隙，我听到小哥也打了个小哈欠，气息两相交叠，默契十足。</p>

到口的彩虹屁立刻咽回，我懂事的闭嘴，随即调整好姿势进入准昏睡模式。</p>

我抬头轻拍小哥的后背，想先安抚他入睡，地上霜愈发的浓重，可以想见外面的皓月是如何明澈。</p>

拍着拍着，我的意识慢慢低沉，小哥温暖的怀抱格外催眠，试图哄睡的我，反而自己眼皮坠的睁不开。</p>

在失去感知的前一秒，不知是不是错觉。</p>

有道极低而又温柔的声音响起</p>

“因为，我也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