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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失言。”谢韫看着吕琤阴沉的脸,认错倒是认得快。他差点忘了长生是女帝,根据先祖留下的记载中,太祖一朝以及太宗一朝时说话都要格外的谨慎。
太宗一朝的臣子还算是比较幸运的,毕竟有太祖一朝的臣子做例子。适应了太祖,在太宗手下也就没那么煎熬了。
太祖一朝才是真艰难,周承前晋,前晋的老臣转投太祖麾下的也不在少数。
但是这些前晋老臣时不时会说出一些令太祖不适的言语。皇帝,尤其还是开国皇帝又哪里是受委屈的主?
最后难受的还是那些“出言不逊”的前晋降臣。
在太祖吕俞耳中,某些言语就是“出言不逊”,就是想要推翻她的统治,比如某个成语“牝鸡司晨”。1
在朝堂之上大大咧咧地说“牝鸡司晨”的大臣是什么意思?这难道不就是在拐弯抹角地说她得位不正,德不配位吗?这不就是在隐喻她颠倒阴阳,导致国破家亡吗?这难道不是在盼着她早点死,给吕琳那个蠢货让位吗?如此行径,哪个皇帝都忍受不了。
最开始太祖吕俞下手是比较狠的,为了让一些官员学会三思而后行。
就比如说出“牝鸡司晨”四个字的官员被吕俞亲手用开疆斩杀了,对外就宣称是对天子出言不逊,试图颠倒吕氏皇权。
吕俞连掩饰都不想掩饰。找什么理由,她想要是就是让这些大臣明白,时代变了,如今是吕氏大周,是女皇当政。
某些书可以不焚,但思想必须得改变。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朝廷的大臣们都已经开始喜欢讲话前三思,莫触女皇的敏感点。比如三从四德是糟粕,比如女子无才便是德,此话着实讲不得。
不管大臣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愿不愿意,起码表面功夫要做,嘴上说的话得好听,最重要的是得让吕俞满意。
有时候说的多了,对心里面自然会产生一种暗示作用。
上行下效,中央官员影响地方官员,官员影响读书人,影响农工商。这就是女皇的作用。一代又一代,塑造一个新习惯。
可惜晋帝姬吕樟坠马而亡,打乱了吕俞原本的三代计划,而太宗本来都打算为了阿娘(太祖吕俞)的计划从宗室过继,但是晋帝姬吕樟那一辈除了晋帝姬就再也没有旁的女性皇族成员了,就连女婴都没有,这真是时也命也。
虽然吕俞的目标没有达成,但是她留下的影响还是深远的。
比如此时觉得谢韫这话格外刺耳难听的不止吕琤一人。
惠帝姬吕埙(吕琤的姑姑)这位轻易不发言的实权帝姬开口了:“谢相刚刚那话说的不仅圣上不满意,就连我也不爱听。谢相你确实是失言了。阿均虽下嫁于平阳侯,但是她仍然姓吕,身上流得是我吕氏皇族的血。阿均若是过的不顺心,不如意,那她随时可和离回帝姬府。平阳侯你说时不时?”
平阳侯被泰水(岳母)大人这么一点,也是一惊。他这位泰水大人可是位万万不惹得角色。话本都是骗人的,说好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呢?
泰水大人是从头到尾都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每次单独见泰水大人,他都得忐忑个半天。
平阳侯被泰水点名了,他当然不可能不给泰水面子:“帝姬所言极是。某事万万不敢对阿均有丝毫怠慢的。如阿均不如意,愤而离去,全是某之过,是某错失了阿均,是某与阿均缘分过浅。”
平阳侯的姿态摆的很低,泰水大人你看看我,小婿我可识趣?
不久前曾记下功劳的鸿胪寺少卿傅榕也说了一句:“谢相刚才的话下官也听得不顺耳。”
谢韫见这接二连三的发言,跟跟捅了马蜂窝似的,他也就知道了自己确实是错得厉害,发言着实不当,是他气昏了头。
“韫向帝姬赔个不是,也向傅少卿以及其他感觉不顺耳的人赔个不是。是韫怒火中烧,口不择言,胡言乱语了。”谢韫作揖,向着惠帝姬的方向一拜。
惠帝姬没搭话,傅榕说完了那么一句话后也再没开口。
朝堂上的一众官员看着几乎走到官生巅峰的谢韫,谢宰执不得不好声好气地道歉,他们任何时候都没有比这一刻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如今是长生当政,太祖太宗时三思而后要言的习惯得捡起来,不能丢。
不少官员开始回忆自己曾经有没有说过什么不得体的语言。
如果说太祖习惯当场解决某些说话不中听的人,那么太宗就是笑着记黑账,长生会不会也有本黑账呢?
吕琤:黑账是什么?我没有那种东西,我只不过是有一个小本本而已,诸卿勿慌!
“谢相若是不会说话那以后就少说话,现在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是不是就要说什么‘牝鸡司晨’了?”吕琤对于谢韫轻飘飘的一句失言,以及没有分量的一句道歉感觉很不满意。
李钰和朱鸿又哪里会给谢韫说好话,这等时候,当然是看好戏啊。
同时李钰和朱鸿二人也算是深深记住了谢韫同志为他们趟出来的深水炸弹。
这些话在章和,景耀面前说没什么,但是在长生面前说那就会炸。
这“牝鸡司晨”在大周有着另一层意思的是说臣子不顺,妄图以下克上。面对这样的的臣子,不管是别有用心的,还是没过脑子直接说出来的。太祖都给了他们同样的待遇,那就是开疆伺候。
圣上在这时候说什么牝鸡司晨,总不可能是随便顺着玩玩吧,这肯定是对谢韫极其不满,是在警告谢韫别做前晋降臣,她在皇位上坐一天,那就别说些让她不顺耳的话。
谢韫饱读诗书,又有先祖留下的手札当然是能听懂。
长生下他的面子也是应该的,此次确实是他失言了。
谢韫长揖及地然后说道:“臣不敢。臣口不择言,还望圣上降罪。”
“谢卿何罪?不过是说了句让朕不爱听话,仅此而已。朕要是降罪于谢卿,岂不是在搞文字狱?谢卿害朕?”吕琤摇了摇头,好像真的不赞同一样。
“臣冷静下来之后,就为臣的不当言论,感到深深的愧疚。是臣此言不当,是臣深感有罪,是臣请圣上降罪于臣,以此来减轻臣的罪恶感。”谢相长揖不起,好像吕琤不答应,他就不起来一样。
吕琤一脸感动地说道:“善,谢卿实乃品德高尚之人,对自己要求颇高。既然谢卿如此诚恳,那朕也只好成人之美,满足卿的愿望。”
吕琤问道:“卿坦言可从宽,如此,朕就罚卿写万字前晋女子之苦,前晋哀于女子教育的失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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