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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早在韩烨回府时便深了,许是一日晴朗,今夜的月色映衬着寒冬枯枝的惨淡,院落内水面耀着莹莹磷光,只是无波无纹犹如若水。带刀护卫每隔半个时辰于穿堂外院巡视一圈,内院则由掌灯婢女守夜。</p>

寝屋内漆黑空无一人,暖炉却燃了小半个时辰。若是往日,五少爷早早歇下,便已到了守夜值夜的时辰,近日至此刻五少爷仍点灯呆在书房内。守夜婢女搬着小杌子坐在寝屋门口,热意自门缝处渗出,熨帖着冻僵的背部。却因门窗紧闭,屋内气闷,她便进屋将小香炉端至屋外。</p>

书房离寝屋不过百来尺,大丫鬟轻扣房门,闻得回应,推开门垂眸径直悄声至暖炉前,今夜已是第三次加炭,再过半刻钟便是子时了,熬夜伤眼劳神,外头的小丫头早已遣回去,只余下几名服侍少爷歇息的丫鬟。她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倚身在书桌前的韩烨,几欲开口,终究只是轻叹一声,只字未言行礼退出房去。</p>

关门那一刹那,屋内却好似有人说话。</p>

“少爷。”</p>

韩烨醒神轻拧鼻尖,视线回到桌面的地图、江南以北几个隘口放置着的几颗玄色透亮的棋子上,“可有何收获?”</p>

“苏家近日的确动作颇多,苏老爷苏皓哲雇佣了近十家镖局,江湖原本只是以为苏家是要彻底调查圣乐坊才如此。但近日少爷收到帖子的消息传开后,苏家收到血色帖子的消息也自江南逐渐散布开来,想必乃是傅家所为。只不过还不知晓目标究竟是苏家何人。圣乐坊从未同时送出两封,故已有风声猜忌这两封的真伪。”回话之人立于榕树旁窗口一侧,影子倾斜映于旁边的窗柩之上,正好落入韩烨视线内,“昨日入府相告之人,乃是苏家二子苏昱的左膀右臂范致远。而苏二少爷腊月上旬雇佣江南镖局,接其姨母自江南回淮北,然出城不过半日便被一群行迹诡异的白袍人劫上,镖局难敌,幸苏家少爷与范致远周旋才得让他们脱身。而后苏家少爷因此循机有了头绪,便与镖局分道而走,护送之事交与范致远,镖局便未再见得苏二少爷。”</p>

门口丫鬟们迎着寒风罔若未闻,方才加炭的大丫鬟却暗自蹙眉,略微侧头,韩烨并非习武之人,音自咽喉,虽隔着门,夜深人静依旧格外刺耳,清晰可闻,但对话那人却压低至丹田出声,如低吟呢喃难以辨别内容。</p>

韩烨将那伸手拾起散落的那几枚棋子,圆润冰凉的触感于掌心蔓延,“接着说。”</p>

“镖局自江南出城便顺着官道往淮北,范致远一路护送,暗中却派人尾随劫匪,这才发现与其路径相左,却是往北毫无异议。但派出的镖师所做标记在临近建安城门便中断,恐怕早已凶多吉少,但那群白袍人仿佛销声匿迹,亦或是未进建安城,无人瞧见。苏二少爷安全抵达淮北后,苏老爷便将此镖局辞退,不复雇佣,之后之事便无从得知了。”</p>

建安属于官道隘口,城内重兵,若未留下蛛丝马迹的确不太可能。</p>

纵然是掩人耳目绕道,那镖局一路赶往淮北,淮北又是苏家的地盘,那群劫匪的目的,也不当是淮北。若要绕城而走,在近建安时处理耳目倒能解释。韩烨将棋子握在手中,视线自建安官道再往北,乃是京师长安与上庸。长安皇城繁荣耳目众多,算不得隐匿的好地方,上庸邻海贸易倘若出海潜逃倒是无迹可寻。若百来号人水路而走,却无一点风声绝非可能。而上庸再无别的官道,只进无出。韩烨凤眸一转,摁在上庸的指腹一轻,回到长安的位置。</p>

韩烨不语,既然苏昱破天荒打破了苏家多年无所进展的瓶颈,递回了圣乐坊的消息,又是在被劫镖之后,韩烨眸中一动,“镖局如何猜测那群劫匪的来历?”</p>

窗上人影侧身微动,手中剑柄轻响,略微思忖道,“传闻圣乐坊便是那般白袍打扮,只不过这些年假冒之人层出不穷,面目遮掩分不清男女,便也不好妄下定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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