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三尺剑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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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晟走了过来，看了看裴旭东的重剑道:“这是一把凶剑，主杀生。”</p>

裴旭东笑道:“兵器都是杀生之物。世间的铁可以打造成任意的东西，它却做了最不幸的一种，成为了兵器。所以，兵器应该叫做‘无辜铁’，殷堂主以为如何？”</p>

殷晟道:“好一个‘无辜铁’，原来无情之物也是无辜之物。看来，这世间的无情都是可怜，世间的可悲都有可憎之处。”</p>

裴旭东知道他意有所指，无奈道:“我觉得你还是见到了方小刀之后再决断比较好，他是你的兄弟，你应该给他解释的机会。”</p>

殷晟转过头岔开话题道:“我看了他很久，你觉得他会是谁？”</p>

裴旭东和孙彦对视一眼，他们三个人都已经看出了这个神秘人的异常。那么天下英雄滚滚，恐怕已经有无数眼睛盯着此人了。</p>

他们说得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中的人，莫名的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着实诡异。</p>

陆寒廷早就来了，但是宗航耀一直不到，令人有些失望了。</p>

此时此刻的东山下，林间落叶纷纷，一人一剑伫立如不周之山。是方小刀，为了赴约的方小刀。</p>

强敌环伺之下，方小刀目光闪出一丝无可奈何。他本不是嗜杀之人，却已经满手鲜血。自从踏上江湖这条不归路，他的剑下已经死了不少人。</p>

方小刀看着眼前的敌人道:“你知道为什么是你来了结我吗？”</p>

对面的人将一双青色的手掌捏的嘎巴作响，冷笑道:“因为我更想杀你？”</p>

方小刀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陆寒廷自然明白仇恨使人糊涂，一个糊涂人怎么能来做灭口这种大事呢？”</p>

那人道:“你果然知道。”</p>

方小刀道:“事到如今，大家已经没必要遮遮掩掩了。三年前，你杀我不成，今日，我便杀你向东山派宣战如何？”</p>

那人冷笑道:“就凭你，也配？”</p>

方小刀道:“我当然不配，但是我代表的是整个江湖。你以为东山派的敌人是武林中不听话的门派，其实上是整个武林。”</p>

那人是三年前禅院里的人，至今方小刀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知道他和蒋诚关系非凡，甚至有可能是铁手鹰王另一个徒弟。</p>

那人不明白方小刀的话什么意思，但是他不想浪费时间，只想赶紧杀了方小刀。</p>

方小刀右手一抖，蒹葭发出了一声冷啸，紧接着，方小刀道:“剑下不杀无名鬼，你叫什么名字？”</p>

那人道:“是我孟昶今日杀你。”说完，拔出长剑来，同时左手成爪。</p>

原来，孟昶身上有东山剑法和铁手功两种绝学。当日他未必不敌单胭，只是如果露了剑法，恐怕身份暴露。</p>

方小刀说不上是信心十足还是虽死无悔，反正他没有丝毫的畏惧。他很清楚孟昶的本事，但是他必须打，因为他要上山。</p>

林间树木密集，方小刀绕着大树打了个转，那边孟昶一爪抓到了树皮，立刻露出一片白。这可能只是他铁手功夫的皮毛而已，毕竟他的铁手功夫不应该在蒋诚之下。</p>

两个人在林间决战，却不知道此刻的西岭是何种光景。</p>

西岭之上，宗航耀穿了一身非常干净的衣服，而且很新。他向来像个庄稼汉，从来没有这样奢侈过。</p>

武林中认识宗航耀的人极多，但是他们从来没见过宗航耀这般打扮。如今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宗航耀实在是有一副好样貌。他有一张方正的脸，线条刚毅，眉毛很浓，眼睛很大。胡须笔直如剑，看起来十分威严。</p>

宗航耀突然笑道:“穷人偶尔穿了一件漂亮衣服，结果大家都目瞪口呆，莫非以为是我偷的么！”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戴着斗笠的人。</p>

他笑起来眼睛会弯得像月亮，很难想象年轻的时候他该是多么的迷人。</p>

陆寒廷见过宗航耀穿华丽的衣服，甚至见过他高人一等的发号施令。经过这些年，他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似乎看见的不是自己的宿敌，而是自己的同门师弟，那个好玩却有点招人恨的宗师弟。</p>

陆寒廷很快看到了宗航耀鬓间的白发，突然道:“你老了！”</p>

宗航耀道:“师兄，你更老！”</p>

旁边的陆少翔将陆寒廷的佩剑奉上，看了一眼宗航耀道:“是不是你把方小刀藏了起来？”</p>

宗航耀道:“侄儿，你错了，方小刀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他不修边幅，甚至会玩一些诡计，所以你以为他是个狡猾的小人。实际上，他的狡猾都是出于困境，那是智慧。如果事情都是光明正大的，他自然不会躲躲藏藏。”</p>

东山派太多秘密，纵然别人不知道，但是陆少翔心里非常清楚。陆少翔还没有丧失分别黑白的能力，自然知道东山派并不光明正大，自己是没有底气争辩的。但是，在秋果的事情上他的确无辜，所以此时此刻，他的怒火还在蔓延。</p>

宗航耀算是和陆寒廷打了招呼，然后他回身走了几步，对殷晟他们道:“方小刀片刻就到，而且必定完好无损。”</p>

殷晟不知道宗航耀为何如此笃定，不过他刚刚上山，所以殷晟以为他可能会见过方小刀。有宗航耀一句话，殷晟非常放心。</p>

陆寒廷道:“你还在等什么，你我这一战，不是早就该有了吗？”</p>

宗航耀回头道:“等一个人，但也可</p>

以说是打一个赌。”</p>

殷晟一愣，等一个人可以理解，那么打一个赌是什么意思呢？宗航耀和陆寒廷都不是赌徒，要是赌的话，那可就是惊天的赌注。</p>

江湖上很少有人将殷晟和聪明联系在一起，可事实上他非常聪明，只是习惯了看破不说破而已。</p>

殷晟略一思量之后大吼一声，提着刀向山下跑去，因为他想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p>

孙彦好奇道:“他怎么了，怎么像是要命了似的？”</p>

话音刚落，轮椅上的裴旭东飞身而起，举着重剑追着殷晟而去。孙彦虽然还没有想明白，但是他也跟了上去。</p>

三人跑出去不远，突然山岭之间传来一声长啸，啸声激昂，在山岭间回荡。像极了一种讽刺，讽刺他的对手。</p>

紧接着，殷晟欣喜的一声长啸，附和了起来。</p>

等众人看清楚，却见方小刀右手拿着蒹葭剑，左手提着一个人，盯着遥远的某人，一剑刺进了手里那人的胸膛之中。</p>

那一幕让无数人屏住了呼吸，那是无与伦比的霸气和勇气。</p>

方小刀一声不吭得走了过来，将血染的外衣脱下来扔掉，结果里面的衣服也是一样的血染。他好像很无奈一样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道:“只道血染层林，谁见三尺剑胆。”</p>

苏若瑶因为关切跑了过来，却下意识得顿住了脚步。她是个很善良的姑娘，怕血，可是她更怕自己情人身上的血，哪怕这血是别人的。</p>

宗航耀走了过来，拍了拍方小刀的肩膀，然后对陆寒廷道:“我赢了。”</p>

陆寒廷实在想不明白，方小刀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他给方小刀布下的是必死之局，哪怕他运气再好，也没有理由活着走上东山。</p>

但现在，方小刀活下来了，而且还杀了不少人。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一个超乎想象的奇迹。陆寒廷这样的人，控制欲是非常强的，一旦有事情是他所不能控制，他就会觉得很不好受。今天，在他的眼皮底下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怀疑自己到底够不够格去问鼎武林。</p>

方小刀自己都觉得能活下来是一个奇迹，那样的死局，他活了下来，而且还杀了不少陆寒廷的爪牙。</p>

孟昶的铁手功夫加上东山剑法，足以抵挡方小刀的至强一剑。方小刀没有把握放倒孟昶，但是他也不愿意和他多做纠缠。</p>

二人在林间打到了二百招左右，方小刀渐渐的失去了耐心。突然，他愣了一下。</p>

这个停顿似乎很致命，孟昶左手拂面而来。但是方小刀一动不动，丝毫没有理会。孟昶觉得非常疑惑，除非方小刀不想活了，不然他是不会这样的。</p>

就在孟昶觉得自己只需要继续向前一寸就能要了方小刀的命的时候，突然心口出现了一支剑，不是方小刀的剑，是从后面透进来的。</p>

就在那一刻，万事皆休。孟昶不愿意相信自己就这样死去，但是他真的死了。他要死了，但是到底是谁杀了他呢，他不知道，所以他想看看。</p>

孟昶拼尽全力的回头，结果看见的是个影子。准备的来说，他看见的时候对方已经挪动，他根本没看见人。</p>

方小刀看了看已死的孟昶，舔了舔嘴唇道:“他死了，好在我知道他是谁。”</p>

“你为何要知道呢，难道你不怕下辈子碰见吗？”</p>

方小刀道:“知道了好，知道世上多少人因我而死，便知道自己往后的每一世会被多少人杀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