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深夜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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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春雨过，第二日晴空万里，时常有风。</p>

水名灵不用伺候李义，也无人敢来打扰她，她一直睡到辰时将近方才起身。</p>

难得“受罚”一日，她把屋子收拾了一遍，然后就着大好的时光出门。</p>

漫无目的的一路往南而去，路上偶尔有几个宫女、太监同她行礼，尊称她一声“姐姐”，她点头笑笑，心情甚是不错。</p>

就这样吃了休息，休息了散步，本以为美好的一天会在早早歇息中度过，可没想到夜幕刚刚来临，她又被传唤去易庆阁。</p>

来传唤她的并非别人，正是时下众人议论纷纷的袁艺。</p>

不知他怎么摔的，鼻骨摔坏了，请大夫来看，便用草药包着，面上大块的白色绷带，遮住了他原来秀气的脸。</p>

“姐姐，殿下让我传您去易庆阁。”袁艺笑一声，表面上恭恭敬敬那一套做得很足。</p>

彼时水名灵站在高高的墙垣下，斜长的大片阴影笼罩了她的半个身子，她站得笔挺，柔顺的发丝被风吹得起起起伏伏，“是殿下让你来的？还是德喜公公让你来的？”</p>

“这有什么区别？姐姐怕殿下信任我，你自此失宠？还是怕德喜公公有诈，下陷阱害你？”袁艺笑得森森然。</p>

他喜欢说话说一半，让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这是他在暗无天日的深宫之中学来的。</p>

但水名灵没有与他周旋的功夫，嗓音凉如今晚的月色，“当初你说我助你一臂之力，你便给我解药，和我一起对付姚露，如今再见我，只字不提，恐怕你已经把你说过的话抛到九霄云外了罢？”</p>

东宫如今外忧内患，飘摇不定，她的计划还需要加快，她必须快点印证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p>

“呵呵，姐姐是聪明人，何必把话摆在明面上说？”袁艺眯了眯眼，“解药嘛~急不来，不过对付姚露……倒是可以先考虑。”</p>

他之所以能牵制住水名灵，就是因为解药，如果那么轻易就把解药给了她，他岂不是白白少了一颗棋子？况且，他根本就没有解药！</p>

不过这件事他永远不会告诉水名灵，他要人尽其用，直到她死！</p>

聪慧如水名灵，她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p>

“言外之意，你在耍我？”她柳眉斜挑，眉峰如一把利剑，周围似有戾气腾升，吹得她的墨发纷飞，而仔细一观察，不过此时恰好风起罢了。</p>

袁艺见到的她素来淡然不惊，无论何时何地都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似乎什么都无法引起她的兴趣，但如今她发怒，冷意从眸底迸射而出，其威严竟叫他不住生惧。</p>

可从另一方面来看，她也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只要他不把姚露的话告诉她，十日之后她便会毒发身亡，他又有什么好怕的？</p>

想罢，袁艺抬眼睨她，“耍你又如何？”</p>

骤然，风大起，“呜呜”呼啸着，吹得楼廊上的灯笼死命拽住廊檐，树叶也发出沙沙的声响，天地瞬息一变。</p>

水名灵就立在朱红的宫墙面前，一双几乎能杀人的眼盯住他，微微勾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和姚露果然是主仆，皆是背信弃义之徒，只是不知，下场会不会一样？”</p>

她冷笑，一双眼好似和往常无二，却有十足的威慑力，镇压四方。</p>

——————</p>

月儿高挂于墨空之中，稀疏的无影交叠错杂。</p>

水名灵推开易庆阁的门，室内的烛光被风拂过晃了晃，偌大的外室空无一人。</p>

德喜公公在外白了她一眼，出声提醒，“殿下和瑜王在偏殿，麻溜些去伺候！”</p>

说罢，德喜公公“嘭”的把门关上。</p>

他真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好，竟然能让太子殿下这般相信她，在殿下与瑜王议事时还允许她在一旁伺候！</p>

她不过就是个被贬的小丫环罢了，端着点小聪明就恃宠而骄，还敢把姚露的人推荐到他手底下工作，哼，殿下被她迷惑了，他这把老骨头可不会！</p>

转头看一眼把水名灵带来的袁艺，德喜公公尖着嗓子道：“做得不错，你先回去吧！”</p>

这就让他回去了？</p>

袁艺不甘心，谄媚的笑道：“那我向公公禀告的事怎么样了？”</p>

“你是说换床位？”德喜粗粗的眉毛挑了挑。</p>

“正是！”袁艺露出讨人欢喜的模样，鞠躬道：“那关二实在是太邋遢了，睡觉打呼不说，还会抢别人的被子，我因为他连着好几夜没睡好了，求公公开开恩，可怜可怜我吧！”</p>

低声下气是他的强项，可收拾人也是德喜的强项。</p>

把袁艺和关二安排在临床，本就是他事先安排好的，如今怎么会答应。</p>

不过心里这么想，他面上却表现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杂家也在思考，把你放在哪里合适，再等等吧！等杂家想清楚了！”</p>

其实袁艺知晓德喜拒绝他的真正原因——德喜与水名灵水火不容，而他又与水名灵“亲近”，他怎么会轻易放过他？</p>

不过好在他是殿下亲自点名由调教之人，德喜纵使再过分，也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p>

捋清楚事情的利害关系，袁艺明面上对德喜道谢，转身的一瞬间，脸却闪过一丝阴狠。</p>

有朝一日，他一定会取代德喜的地位，到时候，他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全都跪在他面前求饶！</p>

此时，水名灵从外室掀开秀有精致花纹的帘子，眼眸稍转，便瞧见李祁和李义相对而坐，中间把一盘棋，侧边放着矮几和茶炉。</p>

茶水已经烧开，“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盘旋消散。</p>

华贵的屋内，李祁侧颜柔和，温润如月，清冷如泉；李义棱角分明，英气逼人桀骜轻狂，两个气质南辕北辙之人坐在一起，竟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和谐感。</p>

水名灵为眼前赏心悦目的画面顿住脚，目光最终停留在李祁的身上。</p>

他今夜着一身月牙白的袍子，头戴玉冠，面色虽然还有一丝病态的苍白，但较之那日的孱弱，显然好了许多。</p>

暗自松一口气，水名灵自离开瑜王府那日后压在心底的东西散了，她收回目光，在二人不约而同转过来的视线中行礼。</p>

“奴婢参见殿下，瑜王！”</p>

他们闻言答应，水名灵低头，不卑不亢的走过去。</p>

李义道：“来为我们添茶！”</p>

“是！”</p>

水名灵跪坐在矮几旁，檀木桌面上摆着一个茶壶和几个青花瓷杯，她打开茶壶盖，往里面倒入热水。</p>

她的动作流畅又轻缓，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直到李义忽然一声疑问起，打破了她的镇定从容。</p>

“十二皇叔，该你了！”李义催促着，想了想，笑道：“以前你与我下棋很少思考这样久的，怎么？这一次被我的棋艺惊到了？不知道该走哪一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