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春江花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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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夜，月下当醉曲。</p>

她第一次听到谢时钰吹这曲时，是在一处偏僻的小路上。</p>

正值夜晚。</p>

小路依着一旁小小的山谷，穿过松树林，盘旋曲折，像一条浅色的带子，缠绕着翡翠般的假山，不远处是一条绵绵的河，水流不息，通往宫外的护城河。</p>

姜晓换了一身雪白衣袍，眉间清丽尽是高山流水，白纱轻薄朦胧，唇若三月桃花，眼眸明亮有神，动人心弦。</p>

他回过身来。</p>

是面白如玉的少年，目似繁星，清澈的眸子闪着亮光，舒眉浅笑，如春日阳光般直化进人的心底，如墨般的青丝松松垮垮披在脑后，月色当前，他的脸廓好像发着光，勾画完美的下颌。</p>

一成不变的红色，妖冶和面上的清澈形成反差，和煦的阳光沐浴下，平添了几分干净。</p>

“进宫不易，谢公子怎么如何进来的？”姜晓除了一片红色，什么也看不清，自然也不会有心跳加快的感觉，只是离得近了，她仿佛能嗅到谢时钰身上清冽的味道。</p>

谢时钰捏着什么负手在后，哑然失笑，走了一步靠近：“我为什么不能进来？”</p>

抛开了公主的称呼和自己的自称，距离好像拉近了些。</p>

“你进来做什么？”姜晓扬眉，感知到谢时钰的挪近，赶忙后退一步。</p>

“公主了解这么多做什么？我有传召就可以了。”谢时钰处之泰然，又前进一步，调笑之意明显。</p>

姜晓身后跟随了十几个侍女，以掌事宫女曲纥为首，纷纷低着头不言。</p>

她无法，只能再后退一步：“别再走过来了。”</p>

“噢，我偏不。”谢时钰笑道。</p>

等曲纥等人发现姜晓后退第三步脚后会撞上一块石时，姜晓已经迈开了步。</p>

“公主！！”无琦第一个扑倒下，准备给姜晓作垫子。</p>

一旁另一个离得近的侍女也赶紧倒下去，压在无琦身上。</p>

可她们都忘了，姜晓是习过武的，这点平衡失控，换其他小姐公主定是摔倒在地，姜晓则是马上把右脚往后挪一步，控制住了倒下的趋势，抬起头的时候却撞上了谢时钰的锁骨处。</p>

“谢公子别得寸进尺，”姜晓开始有一点怒火，不扶就罢，居然还迎头撞过来，“我可未出阁。”</p>

谢时钰淡淡一笑，算是一笔带过，只是眉上掠过一丝的落寞无人知晓：“在下知道，在下不过是想吹曲笛子献给公主听听。”</p>

“笛子？你不是在外面游历么，笛子坊间也有人传教么？”姜晓沉吟，问道。</p>

谢时钰很爱笑，此刻又勾勒出一道弧度：“公主怎么知道我在外游历？这么关心在下的事情，真是受宠若惊。”</p>

“……你可以不吹。”</p>

“这是我在外的时候自学的笛曲，我当然要吹。”</p>

笛声悠扬而起，清脆与柔和相应，委婉与清亮并存，有着缱绻的缠绵，也有无奈的慨叹。</p>

姜晓脑海中是一幅幽美邈远、惝恍迷离的画卷。</p>

画卷上春江有流水潮起落，娇花有清月常升转的场景，闭了闭眼，姜晓好像又看见，在江水岸边上，有一红色若隐若现。</p>

是谢时钰的红色锦袍，风起，衣袂拍打着，他专注着按着每一个笛孔，神情认真像在为谁而表演，姜晓怔然。</p>

可是她根本看不清谢时钰的脸，笛声宛若成型的音符，飘飘转转绕着谢时钰身旁，清贵之气让她几乎以为这不是地上之人了。</p>

此曲只应天上有，此子也只应天上有。</p>

姜晓睁开眼，谢时钰还在吹奏，她却没心情听下去了，只是茫茫然地看着谢时钰的方向出神。</p>

“怎么了，公主不喜欢？那，”谢时钰似乎会读心，姜晓一睁眼没几息，他就停了下来，听声音似乎有点怅然若失，“那我换……”</p>

“不用了，我挺喜欢的。”姜晓不知防地坐在谢时钰面前的大石上，双手托腮，模样可爱灵动，“只是我遗憾的是……”</p>

“遗憾什么？”谢时钰右手握紧了笛子。</p>

“唉，就是看不清你的脸呗，想看看京城第一美少年长什么好模样。”姜晓突然一笑，露出皓齿。</p>

其实论哪个少年被称美，都是不会太高兴的，可是谢时钰截然相反。</p>

谢时钰松开了紧握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也挑起迷人的笑容：“我也想看看公主漂亮的眼睛是什么样的。”</p>

“别了吧，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丑模样，恢复了眼睛可能接受不了现实。”姜晓吐了吐舌头。</p>

闻此话，谢时钰盯着少女好看的面庞沉默良久，直到姜晓在他面前用手幼稚地晃了一下：“公主会明白的，公主比在下胜过无数倍。”</p>

“可是……”姜晓从石头上下来，欲言又止。</p>

谢时钰轻轻推了她一把，打断她想说的话：“没有可是了，公主快回去吧，夜深了路不好走。”</p>

姜晓被谢时钰推了一下，刚扭头要问，就发现谢时钰已不见了踪影。</p>

“他怎么这么奇怪呢，算了，我们回去吧。”</p>

而谢时钰，其实只躲在了大石的背后，借着死角逼走了姜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