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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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一日，闯营忽然下令全线停止战斗，此时李自成的老营已从沙坡移到牛头塬上，这里视野开阔，北可眺望黄河，南可眺望东塬，西可眺望远望沟，甚至可以看到潼关城动静，居高临下，掌控大局。</p>

牛头塬上有一些明军放弃的军堡、屯堡，其中一个叫李家庄的堡子已被充为李自成的帅标营地，内中一座庙宇被充为行辕。</p>

庙宇颇大，周边布满高大的槐木，枝繁叶茂，给这炎炎夏日带来阵阵清凉。</p>

不过此时庙内气氛沉闷，堂中坐满的各人不发一言。</p>

顾君恩咬了咬下唇，瞥了一眼面无表情，但眼中带着一丝冷笑的牛金星，强笑道：“估算我大军火炮今日就可到达，介时火炮架起，百炮齐轰，定可一举打破明军的防线。”</p>

堂中还是一阵难堪的沉默，良久，李过皱眉说道：“话是这样说，某怎么觉得还是没把握呢？”</p>

他看了顾君恩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凶厉：“顾从事，你献的方略很有问题啊，攻打陕西……咱老子营中的弟兄死得太多了。”</p>

刘希尧接着摇头叹气道：“是啊，守军顽强，防线险恶，实在难以攻入，怕有火炮也无济于事。”</p>

他被委为制将军后，力图在多个场合表现自己，这些天攻打远望沟也颇为卖力，然事实给了他沉重的打击，让他有些垂头丧气。</p>

统管老营兵马，帅标正威武将军高一功也说道：“潼关地利对我义军不利，光光一条远望沟就折损这么多人马，接下来还要打到什么时候……好象还是牛丞相的攻掠北直、山东，然后直捣京师的方略比较靠谱，那些地方一马平川，兵马又弱，很方便我大军攻掠。”</p>

田见秀叹道：“大军不能在潼关久留，这几十万人人吃马嚼的，粮草供给实在困难！且四野荒废。兄弟们打粮越来越难……各沟又乏水，数十万人饮水都要到黄河边去驮，军士们实在怨声载道。”</p>

他倒没有落井下石，但说的也是实情。</p>

闯营各将你一言我一语。都是抱怨不停，语气中充满丧气。</p>

潼关城的难攻，出乎各人意料之外，到潼关也有十天了，却连一条沟也没有攻过去。而且在这条沟前损失太多的人马了。</p>

战斗成了你来我往的惨烈拉锯战，各营陷入持续的减员中，第一次攻打远望沟饥民死伤过万，然后各步营持续不断的进攻，这些天下来又死伤过万，已经快要逼近非常危险的二成伤亡人数高压线。</p>

然就算死伤这么多人，胜利依然遥遥无期，饥民还好，主攻的外营怨声载道，再这样强迫下去。怕他们有哗变的危险。他们老营虽然可以监督弹压，但其实也有一个底线，而且效果越来越不好。</p>

闯营各人都很茫然，类似远望沟这样的守军悍勇情况不是没遇到过，比如以往的曹王新军。但他们勇归勇，一是孤立无援，二是地形不会这样险恶，他们的人海战术自然无往而不利。</p>

但象眼前这种情况，地形险恶，守军顽强。他们还可以源源不断得到人员与物资支援，就是第一次遇到了，所以今日不得不停止进攻，进一步商量调整。</p>

顾君恩心中暗恨。当时打陕西也是你们赞成的，现在小有挫折，就个个翻脸不认人，真是鼠辈啊！</p>

但没办法，力主攻打陕西是他献的方略，他必须坚持己见。否则以后在闯王心中的地位就要大大下降了。</p>

牛金星仍然面无表情，不过心中冷笑不止，让你打陕西，现在知道滋味了吧？同时他心中忽然有一丝兔死狐悲的感觉，当时顾君恩献策攻秦川，这是闯营各将都雀跃支持的，现在略有挫折，就被弃之如敝屣了。</p>

各大将中只有刘宗敏没有发言，这个总哨刘爷，闯营中德高望重之人揉着自己脸颊，若有所思。他平时脾气暴燥，此时却显出沉稳，他转向李自成，说话虽是轻声，但在别人耳中却有如暴雷般：“闯王的意思呢？俺老刘想听听。”</p>

顾君恩也是眼巴巴看向李自成，攻掠陕西的方略实在是不能放弃。</p>

李自成叹了口气：“仗打到这个份上，岂能说放弃就放弃？不过该如何攻过沟去，还需仔细谋个章程……顾从事，你说吧。”</p>

刘宗敏将自己大腿拍得啪啪响：“这就行了，闯王有这个决心，俺老刘支持就是！不要怕死人，为我义军的大业，死些人算什么？饥民不够，去抓就是。”</p>

他语气豪迈中带着一丝丝血腥，确实，对见惯尸山血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刘宗敏来说，死人与杀人算什么？当年他与李自成被困群山中，因认定李自成大难不死，必成大业，遂杀妻明志，以誓追随。</p>

为大业老婆都可以杀，死些不相干的人更不在乎了。</p>

闯营各人一片声的欢呼怪叫：“刘爷豪气。”</p>

“不愧是总哨刘爷，豪迈！”</p>

李自成也是哭笑不得指着他道：“捷轩你啊，就是这个脾气。”</p>

顾君恩陪着笑脸看闯营各人嘻笑完毕，他定了定神，说道：“唯今之计，唯有投入火炮……正好我师火炮将到……学生也观远望沟南端，那方沟壑平缓，沟底宽阔，正好火炮拉到近前，轰打他们矮墙。新军再勇，也是血肉之躯，定然可以攻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