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夜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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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远跟阿四重新上车的时候，痴瓜正努力抠出羊腿骨缝里最后一丝肉渣。</p>

似乎没料到蓝衣公子回来得如此之快，痴瓜神色有些慌张，啃得精光的羊骨举在手中，脸上现出一丝愧色。</p>

迢远同样愣住了，桌上托盘中已然空无一物，只剩杯盘狼藉和那个仍在埋头大嚼骨头的痴瓜。</p>

盘中可是三人的分量，平日里迢远先用其一，食量大出许多的阿四后用其二，每每多有剩余。但眼前这个黑瘦少年，不仅独自吃光了，此时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p>

迢远不禁哑然失笑，笑罢，回头向阿四喊道：“四哥，再拿两盘进来，青竹月影也取一坛！”</p>

痴瓜闻言，赶忙举手连连摆动，眼中却是满怀期冀，迢远见了，不禁莞尔，随即对着愣在门边的阿四挥一挥手，阿四只好出门去了。</p>

很快，阿四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两盘完全一样的吃食。</p>

阿四将吃食放好，又走入舆车内间，翻开底板，将一坛封存严实的好酒取出，又找来两只粉色贝壳制成的小巧酒盏，斟满之后，便要退出厢舆，却被迢远拦下，“四哥，旅途漫漫，一律从简，从今而后，这位……这位瓜兄便与你我同车起居，我们以后也不要那些个繁文缛节，你也上得桌来，我俩便与瓜兄对坐而食！”</p>

“瓜兄？哈哈哈！”阿四闻听公子口中称呼，顿时乐不可支。</p>

迢远也笑，笑罢又道：“既是咱们这位客人不屑赐知名讳来历，那也不必勉强，只是以后相处，总要有个称呼才好，于是随口称呼‘瓜兄’二字，倘有冒犯，还请兄台见谅。”</p>

“有何冒不冒犯的，若依阿四之见，唤他痴子哑巴最是恰当，公子能够给他赐名已是他天大的福分了，阿瓜，你说是也不是？”阿四说完，便直勾勾的看向少年。</p>

少年抬头望望阿四，又转头看看公子迢远，眼神之中尽是不置可否的木讷之色。</p>

“就这么定了，从今日起，便唤你阿瓜！”阿四坏笑道。</p>

迢远掩口笑过，转而正色端坐，将其中一个托盘推给刚刚得名阿瓜的痴傻少年，然后举起酒盏殷勤相邀，神色之中再无戏谑，待客之道更无半点毫不含糊。</p>

虽然常见那伙沙匪饮酒，阿瓜却从来未曾饮过，因此不知酒为何物，但见迢远一脸殷勤，阿瓜踌躇片刻之后，便伸手举起面前酒盏，望着口中一倾而下，待到酒入喉管，忽觉一股辛辣滋味冲鼻而上，阿瓜猛地将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立变通红之色，眼看便欲重新呕出。</p>

迢远和阿四见阿瓜这等滑稽模样，再也忍俊不住，一起哈哈大笑起来。</p>

阿四一边笑，一边还不忘出言警告：“阿瓜，这酒珍贵无比，平日公子都不舍得多喝一杯，千万莫要喷出！”</p>

阿瓜倒也实诚，索性双目一闭，额头青筋暴露，再而喉结骨碌一动，竟然将那一大口酒水硬生生咽了下去。</p>

片刻之后，阿瓜终于如释重负，呼出一口大气，再而晃晃脑袋，便捉起面前长箸，再次大吃起来。</p>

迢远见此，也便收起调笑之心，却不忙动箸取食，反而令阿四将阿瓜面前酒盏再度斟满，随即频频举杯相劝。阿瓜不知如何谢绝，索性酒到杯空，便如喝水一般，不一时便喝得面红耳赤，头晕目眩之感阵阵袭来。</p>

许是肚里已经有底，阿瓜这次吃得慢了许多，饶是如此，面前竹盘再空之时，迢远和阿四方才慢条斯理得开了个头。</p>

迢远一笑，也将手中长箸轻轻放落。</p>

阿四虽然还未吃饱，但还是停箸起身，收拾完两人面前的竹盘，便推门出去了。</p>

饭罢，阿瓜似已酒醉，靠住舆车一角，软软倒去，迷离双目却是仍旧不离那柄长刀左右。</p>

迢远见了，不由暗笑一声，也不说话，只是将长刀拿起，向着阿瓜轻轻抛去。</p>

阿瓜大喜，扬手接过，抱在怀中细细摩挲一遍，接着抬头，竟然报以感激一笑。</p>

迢远见此，顿觉心中一暖，随即从里间卧室拿出一领裘皮，递给少年，聊以充当衾被之用。</p>

初尝美酒味道，阿瓜很快便觉头脑昏沉，不知不觉间，竟已沉沉睡去，只是那柄长刀仍旧紧紧抱在怀中，须臾不曾离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