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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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英嘤本来听得震惊，羞赧，还有一股伤疤揭开的苦涩。</p>

但见那男子嘱咐得认真，执拗，还有一股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带到他身边去的蛮劲。</p>

程英嘤心跳猛的撞了几下。</p>

便沉默着，听了他说完，每一个字，都扎到了她心尖上。</p>

她本是抗拒有任何人触及她和他之间，她的不可解与不可恕，或许也是她的害怕，和懦弱。</p>

但如今感受到“赵沉晏”的介入，她竟然不反感，这份不可思议的“意外。”</p>

于是轻轻在他话尾，垂眸点头：“多……谢。”</p>

赵熙行眸眼一亮，大冬天的，热流却直往心尖冲，脱口而出。</p>

“我……我很高兴，看见你出现在前殿的第一眼，真的，高兴到要死……这是第一次你主动来找我。”</p>

直白的话，也突突地扎到程英嘤心尖上。</p>

她不敢抬头，余光看到男子身后的佛像，雪后霁空，慈悲澄澈。</p>

这一生，要参多少佛，才能参透人间情不寿。</p>

“赵沉晏，你那晚说的话……我应了。”良久，程英嘤低低道。</p>

赵熙行的心跳，仿佛都在刹那静止。</p>

那晚十二月的雪纷飞，年年岁岁的人面桃花，长相忆。</p>

那记忆中的乘风郎说，如果筑时间为牢，他就把锁砸得稀烂。</p>

那褪去青涩的少女低头不言，心跳声在北风中加快。</p>

“他说过……地狱，他一个人，花儿不许跟来……花儿会听话。”</p>

程英嘤伸手，抚过佛祖慈悲的静谧，香烟缭绕的尘缘，然后伸向了雪空。</p>

雪停了。初晴。</p>

金光落满她掌心。</p>

“……花儿答应，会向着光而去。”</p>

那只掌心又往下，遥遥伸向了伫立在光中的赵熙行。</p>

于是光和他，都在了她掌心。</p>

程英嘤一笑。</p>

赵熙行这辈子，就这么栽进去了。</p>

南郊祭祖的第三天。繁复的仪式结束。</p>

因为第四天要祀周顺帝，文武重臣都得去，浩浩荡荡，连夜就开始拔营。</p>

除了部分留守的宫人，哀帝陵渐渐找回了长眠的宁静。</p>

入夜。</p>

程英嘤听着前殿拔营的喧哗，和奴才所的冷清，仿佛隔成了两个世界。</p>

她将赵熙行给她的堪舆图都背进脑子里了，还是坐立不安，半刻钟半刻的，数着天亮。</p>

明日，她就要去看他了。</p>

三年了，她终于可以单独和他说说话，捧一抔他坟上雪，让他瞧瞧十八岁的花儿。</p>

他是否还认得。</p>

砰砰。程英嘤敲开了萧展的阁门：“阿弟，我明天会去看他……”</p>

萧展的眉眼在夜色中有些晦暗，却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了。阿姐多小心，避开赵家的侍卫走。”</p>

程英嘤应了，略微踌躇，轻道了句：“阿弟，不，萧展，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眼中看到的，相信的，他眸底倒映出怎样的我，我又是如何，存在于他最后的时光里。”</p>

萧展微微眯了眼：“因为明天要去看他，所以要求个答案么。”</p>

“是。想知道，如何回应他，想知道，困扰我三年的答案，是无解，还是自欺欺人。”程英嘤深吸一口气。</p>

萧展低头，沉吟片刻：“同病相怜？”</p>

程英嘤不解。</p>

“我从来不恨父皇，只是恨，为什么偏偏是他，是君王。他被推上那个位置，从此坠落注定的结局。而你呢，因为姓程，就被选中，成为朝堂的棋子，懵懂之年，余生就和皇权栓成了死结。”</p>

萧展顿了顿，无声一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