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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尔把酒瓶拎过去，给远客加了一杯，“抱歉，失敬，罗霍的同乡，真是慢怠了。”</p>
“那孩子照顾得很好。”老费说，“他是个安静的孩子。”</p>
“没错，你能看见炖肉和麦酒在身边来去，却容易忽视托着盘子的手。他像只小狐狸，只有真正看到的时候才能听见声音。”</p>
博士插话说：“狐狸能从寂静里听到轰鸣，据说它们能听见思想的跃动。”</p>
老费说：“哦，这说法突破了常识，但可以确定，它们的知觉维度和我们不同。”</p>
博士问：“您是指行者的知觉维度？与‘时—空’有关的那种维度？”</p>
老费笑着摆手，“我不该在机师面前卖弄。您的眼神和手指告诉我，机师不会相信脱离形体的任何维度。”</p>
瑟尔打断了他们，“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寂静，轰鸣？另一个世界？”</p>
“另一个世界？瑟尔，审视你自己的身体，它遍布星尘，充满能量，和一棵树或者一颗星，和这个世界任何物体的基本结构没什么两样——万物都在同一个世界。只有把某个局域看作一个世界，我们才可以送给别处‘另一个世界’这个称呼。”</p>
博士说：“尺度问题。观测者总是在观测的局域之外。”</p>
老费点点头，“机师的世界里应该没有最终局的观测者。”</p>
老费高深莫测，博士若有所思，而瑟尔略显尴尬。瑟尔会讨厌这样的玄谈，罗霍博士常说他“废话让你显得愚蠢”——瑟尔可不愚蠢，他是个聊天的好手，对跑题和冷场都有天然的抵抗力，也从不说那些别人听不懂的语言。</p>
“这些哑谜！星尘？真是冰原后人，你们总爱拿星尘说事儿。算了吧，我没试过，但这颗脑袋绝对没石头硬，我也不是一棵树，不会用脚喝水。”瑟尔哈哈两声，接着欠身询问：“恕我冒昧，您风尘仆仆来到这岩石和木头、狐狸和金雕的雪野，有何贵干？此问有些失礼……”</p>
“旅客应该回答地主的提问。我来等人，也在找人。瑟尔，我得在你这儿住几天。”</p>
“哦，太好了，香椽的幸运。这季节，风雪带来的幸运。”</p>
罗霍博士摇摇头，“对你那张包打听的嘴来说，是够幸运。”</p>
“可不，我是个爱打听事儿的啰嗦鬼，博士的评语。我希望能从您的来意里听到一些故事，最好是冰原的故事。博士的故事已经被我掏空了，除了他的秘密。我想那也没剩多少，因为他的老婆，那个谷地女人有一张和我一样的快嘴。可怜的罗霍，我猜得出你为什么赖着不走，可那张嘴你想躲也躲不开。”</p>
瑟尔翻眼珠儿，罗霍博士皱眉，老费大笑。短暂的尴尬被一扫而空。</p>
老费笑着说：“我不知道你的想象力有多疯，瑟尔，但你的好奇心确实木化了——化成了一棵树，有风的时候就能听出来它很健旺。”</p>
“看来事实如此，我脑袋里有棵树，好奇树。”</p>
老费说：“我也想打听一句，‘岩羊冻死在雪里’？不应该发生的事总是让人好奇。”</p>
“这里的气温不会出乎冰原后人的想象。但确实有人在峭壁之下发现了岩羊干瘪的尸体。”</p>
“怪了。岩羊有特质的登山蹄，有稳定的重心和出奇的平衡能力，峭壁是它们的乐园。”</p>
“不是摔死的。没有伤痕，只能是冻死的。”</p>
“也不会。岩羊的耐寒能力超过了驯鹿，它们甚至没有汗腺。”</p>
“也可能是雪瀑或者其他意外要了它们的命。”</p>
几只死去的羊引不出好故事。瑟尔把话题停在这儿，冲他摆手，“去把带天窗的房间收拾收拾，我们的新房客是阵风，一定喜欢天空和新鲜的气息。”然后问新来的房客：“就像早就为您准备好的一样。这时间可没别的地方落脚。是不是让小子把您的行李提上去？”</p>
那个大皮袋沾满尘泥，侧兜里插着长柄烟斗。那根手杖是本看不出材质的原木，疙疙瘩瘩，顶端分叉，握手处颜色发乌，它正倚在窗边。瑟尔说老费像个巫师也许就因为这套行头，尤其那个皮袋，里面一定装了不少奇怪的东西。</p>
那三只昔蜓呢？它们也许真的发现了什么，看老费进门时的样子，不管是什么，都不轻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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