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鸿门杀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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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扭头，却见一位赭衣宫女不知何时悄然靠近：“庆王殿下特意派遣奴婢恭候在此，带您前去更衣，免得宴会上失礼”</p>

说着，垂目扫了眼她的衣裙，那里沾了些许喷溅的骊马血液。</p>

晏离非见她太阳穴外凸，吐息悠长。骤然近身，自己竟毫无察觉，其内力怕是远胜于己，已臻化境。</p>

她心中警惕，面上仍不动声色：“敢问姑姑来自哪个宫中？”</p>

那宫女手一翻，现出一方象牙铭牌：“奴婢来自皇后娘娘坤宁宫，一品司礼女官，姑娘可以唤我庄姑姑。”</p>

庄姑姑观察她神色，又道：“庆王殿下已将姑娘仗义救护遇险幼童的义举快马报知皇后娘娘，特意叮嘱要好生宽抚姑娘。娘娘闻讯也十分赞赏，吩咐奴婢服侍您去梳洗更衣。衣冠有污，不宜觐见圣上。”</p>

庆王乃慕容皇后唯一所出嫡子，让自己母后来照拂于她，倒是合情合理。倘若没有苏如晦授意她接近庆王在前，她也许就会轻易相信这真的是一对慈母孝子的好心款待，欣然前往了。</p>

然而，能从一个字和一幅小像就能领会督主意图，筹划出当街救人的红粉局诱引庆王入套，晏离非不是傻的。</p>

督主出自皇后宫中，是皇后亲信，满朝皆知。倘若督主真的善心大发，想学一学月老牵线，大可直接求了皇后将自己赐婚庆王。何必绕这么大弯子，舍近求远去设计庆王。</p>

此三人关系，绝不像表面是上看起来那么亲密。</p>

晏离非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脚下却分毫不动：“皇后娘娘体恤，离非感激不尽。不过我家婢女随身带了备用衣物，就不劳姑姑费心了。”</p>

“大小姐说的婢女，是缙云姑娘吧，”像是早就料到会遭到拒绝，庄姑姑皮笑肉不笑：“娘娘知您主仆同心，特地先将缙云请了过去，大小姐就莫要推辞了。”</p>

说着，递来一块青玉腰牌。</p>

腰牌入眼，晏离非瞳孔猛地一缩。</p>

春日宴卫戍森严，为防止外人混入，每位秀女只可带一名婢女，并配备了特制的青木腰牌作为出入通行的唯一凭证，极难造假。贵女们乘坐藤轿上山时，随侍的婢女们被宫人带着，从另一条山道上来，于桃花谷门前与主人会合。</p>

自从山门前分开，缙云直到此时还没有露面，确是异乎寻常。</p>

青玉腰牌小小一块，被庄姑姑握在手中，垂下络子殷红艳丽，微微晃动。</p>

她记得上山前，看缙云腰牌的络子，分明是青色！</p>

晏离非不说话，沉在暗影里盯着庄姑姑，那目光像是沉在树梢里择人而噬的鹰，思考着怎么下嘴给人致命一击。</p>

庄姑姑眼里冷光闪过，握着玉牌递出的手，岿然不动。</p>

僵持仅仅片刻，晏离非忽然抬手，接过那腰牌，径直收入袖中。</p>

络子入手，濡湿而温热，像是握住一条鲜活又脆弱的生命。</p>

不用看，晏离非知道，那是血。</p>

“娘娘处心积虑，盛情难却。”</p>

她侧过身，冷冷开口：“那就劳烦姑姑带路吧。”</p>

——</p>

一路穿过重廊楼阁，来到一处建在半山峭壁上的宫殿。半边宫阙嵌入山壁里，半边飞檐回廊沿着山壁，悬在陡崖外。</p>

走在蜿蜒的楠木回廊上，宛若穿行于烟雾缭绕的人间仙境。可以看到对面陡峭的山壁上，支出了一方三尺来宽的白玉台，正是上山时苏如晦起舞的那方戏台。</p>

从宫殿看向戏台，相隔不过十来丈，其间云海翻滚，不知深壑几许。</p>

想必方才督主献舞时，慕容皇后便是身处此殿观看。</p>

此时戏台上空无一人，之前踏云起舞的山魈早已不知去了何处。</p>

晏离非冷眼看着，发现这宫殿地势险要，看似人不多，暗哨却极多，阴影处似乎密密麻麻藏了不知多少兴致盎然的眼，不怀好意的一闪，又一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