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难得一见美男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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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语上仙，不好了，祠堂走水了！”</p>

时莫语迷迷糊糊听到门外有人喊，仔细一听，是竹千儿。</p>

她看外面还乌漆麻黑的，骂了一句可恶，竹签子半夜说瞎话，在门口喊个鬼呀！</p>

时莫语不想理这厮。躺下，将坠满樱花的素色被子蒙住头，脚丫子蹬了一下，把被子蹬的盖上了脚又能把脚伸开，盖上肩膀，只露出纤细白皙的脖子和一张右脸压了几道印的俏丽脸庞，白日里秋水剪瞳一般的眼睛，此刻睁也睁不开，感觉像有什么东西蒙住了，她从被子里抬起一只干净柔美的玉手，揉了一揉，下一刻就困得手儿直接放在了被子外面。</p>

这时，竹千儿又像催命鬼似的喊了一声：“上仙，火情十分危机，请您速速前去解救啊！”</p>

时莫语腾的坐起来，穿着睡衣就开了门，两只眼睛眯着，一手摁着门，一手叉腰，脚上没穿鞋，苦着脸，问：“竹签子，你活腻歪了是么？”</p>

“上仙，火光冲天了，不信您跟我出来看看！”竹千儿见她不动，就拉她的手腕，时莫语不想走，却不由自主的跟着她去了祠堂，大火熊熊，却没有一个人救火，只有一对母子，和武乐上神在外面。</p>

武乐伏在地上，对着火焰放声恸哭，看到时莫语，回头，伸出手，时莫语看到一张恶鬼一般狰狞可怖的脸，和一只瘦骨如柴的手，手腕上戴着一个朱色的玉镯子，滑到了手背上，这手对她摆了摆，那张脸上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莫语，快救火！祖宗们的牌位呀！”</p>

时莫语吓得往后挪，她下意识想要 逃跑，可身后仿佛有堵墙阻挡了她，往旁边一看，竹千儿不知道去哪了，她惊恐的目光看着不知是不是武乐的武乐，摁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无数片樱花花瓣包裹在水珠里，噼噼啪啪地咂在了火焰上，火被瞬间熄灭。</p>

“我可以走了么？”时莫语觉得冷，大火炙烤，她也冷，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p>

小孩看了眼武乐，哭哭啼啼地开口：“莫语姐姐，莫语姐姐救救我，我娘她没心了，她不认得我和爹爹了。”</p>

时莫语能走，但她没有，而是问了一句：“怎么救？”</p>

母亲盯着她看，没有情绪，像没有感情的木头。</p>

武乐说：“她心已不再，魂已覆灭，当需找回，换回，勾回。”</p>

时莫语吐出一个飘荡在空中花瓣一样的字：“勾？”</p>

武乐站起来，与她对视：“勾心！勾魂！勾情！”</p>

“勾心，勾魂，勾情。”时莫语幽幽的重复。</p>

武乐冷冷地看她眼睛，声音似十八层地狱的鬼魂：“勾魂曲，勾尽世间真情，你要弹勾心曲，勾回这母亲之心。”</p>

时莫语喃喃的重复：“我，弹，勾魂曲？”</p>

“你必须弹！”武乐扯着时莫语，逼迫她看那孩子，“你不弹，他便有娘如没娘，你只需要弹半刻钟，就半刻钟。”</p>

时莫语侧头，看她可怖狰狞的脸，突然心头的疑惑消失。</p>

她就是武乐。</p>

时莫语颔首，吊坠变成寻常古筝大小，悬浮在她身前……</p>

青竹宫，时莫语房间。</p>

她缓缓的坐起来，双眸并未睁开，抬起一双水葱一般玲珑地芊芊玉手，身前空无一物，她却按，弹，拨，音符初始，直至间奏，仿佛有琴弦在起舞跳跃。</p>

宫，商，角，徵，羽，在经过微妙的组合，精巧的构想，合理的制造，在此曲上，在她指尖上，在天命轮回中，傲骨着，绽放着，波涛着的尽情肆意，蔓延，蔓延……</p>

这乐曲高音之处天翻地覆，缓音之处起承转合，冷如冰雪，暖如烈阳，静如淡雾。</p>

痴繁往复，言路成章。</p>

明随心谱，源雨纯扬。</p>

故温参曲，清桂晴芳。</p>

云天忧地，心落魂伤。</p>

在尾音前夕，时莫语就已经出现了心中委屈不已的情绪，但坚持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收了尾音，看向冲门而入的段洛，泪流不止，大哭：“你是谁？”</p>

段洛疾步走过来，坐下，伸手要抱她，却被她抓住，一口咬在胳膊上，他吃痛，不放开，深深地看她：“我是阿竹。”</p>

时莫语听到这个名字，慢慢松口，喃喃：“阿竹？阿竹。”</p>

段洛点头：“我是阿竹。”</p>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阿竹是谁，我只想哭，我难过，我很难过，我疼。”</p>

段洛摸她的脸，又仔细地看她，问：“哪疼，嗯？”</p>

时莫语哭着说：“这，这疼，哪都疼，有东西在压我，很重，我喘不过气来，像是要死了，又死不成，活着，又活得痛苦。”</p>

她说完直挺挺地躺了下去，被子上的桂花花瓣在她眼里仿佛一滴滴鲜血。</p>

“花谢了，叶落了，树枯了。”她眼神空洞的看着被子上的樱花，抬起手，似乎想捏住什么，但忽然觉得有一个巨大的石头落在身上，她用力推，边推边哭，眼泪顺着鬓角将玉枕晕出苦涩地圆圈。</p>

段洛双眼血红，变出竹剑，在她上方胡乱却伤不到她的力道疯狂地砍，划，直至胳膊酸痛难忍，力竭精疲，时莫语仍是哭，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丢了竹剑，“叮当”一声，疲惫地坐在床边，拉她起来，捧着她的脸，清冽的竹香让时莫语睁大眼睛，但下一刻，就用力的咬了下去，段洛疼地蹙眉，也不放松。</p>

这一天，九月初三。</p>

有古诗云：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p>

这里的可怜原不是可怜之意，段洛却觉得今日的阿筝真真让人怜惜，他一直睁眼，看她，想把她看到心里去，想让她认得她，她肯定记得他独有的竹香气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