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十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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嶙峋的树枝上再次抽出新芽，干枯的土地上也点缀出嫩绿的色泽，又一场春风吹过后，维利尼亚庄园再次迎来了春天。</p>

莉莉安女仆长看着窗外恢复了生机的景色，激动得差点直接落了泪。</p>

太好了，冬天过去了，克洛丽斯小姐又熬过去了。</p>

她用力搓了下手，拧开铜质门把进到房间，轻手轻脚地拉开了房间里厚重的窗帘，微微开了丝窗户让外面的空气得以流通进来，冲走房间里积累了一个冬天的死气沉沉的气息。</p>

秦珂被骤然亮起的光芒惊醒，迷糊着视线转向光源明亮的地方，一眼就看见了窗外才冒出嫩芽的树木，一只远道而来的知更鸟又重新落在了树枝上，转着小脑袋打量着慢慢蔓延开来的熟悉景致。</p>

“莉莉安，”许久不曾使用过的声音带着暗哑，细得几乎都要听不见，“比尔泽布尔有写信回来吗？”</p>

银发的女仆长脸上欣喜的神色骤然一顿，嘴角立刻就下拉了几个弧度，“没有，克洛丽斯小姐，”她诉说着事实，语调神情里满是替她感到不值的不满，“在您身体不适的时候，我并没有收到那位男孩的任何一丝问候，也可以说，自从他执意要离开维利尼亚庄园去上学后，就再无一丝他的消息了。”</p>

秦珂低低地应了一声，顺着还未和缓回来的体力闭目养神，眉头还因为不适微微地皱着。</p>

“克洛丽斯小姐，您不应该再担心这个了，格克亚伯爵已经第十三次来信催问了，之前还能用您身体不适的理由挡回去，现在要是再不给出格克亚少爷的下落，就是陛下那里也说不过去……”</p>

“说不过去又能怎么样？”秦珂缓缓地睁开了眼，苍白的肤色几乎和身下的白色被套合为一体，“有那么多人都亲眼看着他走出了庄园，之后人去了哪里，难道还需要我追着问出来吗？”</p>

她抬手挥退了还要再接着说的女仆长，盯着深色的床帐上方愣神。</p>

居然连去哪里也不告诉她，连封信都不写回来。</p>

就算他拿走了一个塔布里斯家的家徽，她也不能完全放心啊。唉，她果然是在养儿子，而不是在攻略一个男人。</p>

黑发黑眼的少年拿着本书从走廊里走过，经过严格训练的动作优美得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然而他的态度却又冷漠疏离地仿佛要将其他的一切事物排除在外。</p>

远处有几个穿着同样衣袍的男孩打闹着接近，在看清走来的人影的瞬间停住了动作，敏捷地贴着墙快走了几步，像是夜间出来觅食却撞见了主人的蟑螂，一边默默祈祷着自己没被发现，一边就麻溜地快速逃跑。</p>

彻底错开后才松了口气，压低了音量嘀嘀咕咕。</p>

“这个就是传说的那个人了吧？那个眼神真的好恐怖。”</p>

“当然恐怖了，前几年他刚来的时候，手上不知道握了什么，连校长都亲自出来接人了，几个高年级的学长不服，就堵着人想把他揍一顿，结果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却都鼻青脸肿的，问他们却都什么都不说，再见到那个人时，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怕得不行不行的，我们还是一起避着点吧。”</p>

“咦，但这次新收进来的几个人里面似乎也有狠角色呢，还说是和格克亚伯爵沾亲带故的，最近正叫嚣着要去找他的麻烦，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厉害一点……”</p>

几个人快步走远，自觉压低了音量，却不知走开了的人将他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p>

“哈哈，又有人来找麻烦了，之前那顿揍得太狠了，我都好久没看到有人敢来挑衅了，正好这次可以揍个爽……啧，上次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拧断那人的脖子呢，没想到后来也就拧断了只胳膊……”</p>

脑海里的声音又在不停地唠叨着，但少年已经早就习惯了这种状态，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p>

扭断脖子？这些人还不至于。</p>

而且，他也不想再给她添麻烦了。为了给他们一个教训而麻烦秦珂，不值得。</p>

像是猜到了少年在想着什么，那个声音停顿了下，突然就转了调子，“你不会是又在想着她了吧？流着魔王的血，居然连个人都不敢留，难道真是混杂了人类的血液，也顺便就学会了他们的懦弱和虚伪？不过也就是一个普通人，魔界比她好的魔女多了去了，有温柔可爱的也有热情大胆的，你只要真正成为了一个魔，这些都不会是问题……”</p>

那个声音还在老调重弹，喋喋不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再次触及到了少年的雷区，直到一阵熟悉的压迫感朝他逼来才恍然回神，嘶哑着声音叫嚣，“你居然又来……你对自己都下得了这样的手！快把我放开！”</p>

比尔泽布尔一手扣住身侧的院墙，支持着有些撑不住的身体，豆大的汗珠从苍白得有些过分的脸上落下，滑过少年苍白而又无力的唇色。</p>

“我警告过你，不准对她有任何的不敬。”</p>

“疯子，你个疯子！”被压制得几乎喘不过气的声音还在挣扎，“你这简直就是玉石俱焚，你……”</p>

“哟，这不是我们鼎鼎大名的比尔泽布尔少爷吗？原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小白脸，虚弱得连站都站不住。”</p>

带着嘲讽的声音传来，比尔泽布尔抬头，看着站在他身前的十几个少年，带头的那个人胸前戴着一个颇为眼熟的家徽，像是在哪里见过。</p>

比尔泽布尔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几年前在庄园里，那个被他拧断了脖子随手扔到了东区的少年，甚至连那头褐色的头发都颇为相似。他们应该是同一个家族的人。</p>

心里的厌恶再次漫了上来，他也暂时放弃了内部矛盾，站直了身体看向来势汹汹的一众少年，目光定在最让厌恶的人身上，“马上连站都站不住的人就会变成你。”</p>

虽然后续会麻烦点，但他一点都不介意和之前一样，拧下他的脑袋。</p>

少年被他的态度激怒，一挥手示意四散围开来的少年都一起上。得到指令的少年们挥舞着手里的钢棍，似模似样地动了动筋骨。</p>

以一对十几，被围在中间的少年又万分瘦弱，看着似乎没有一分胜算。</p>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就打破了不公平的对峙，华丽的马车上的人掀开了垂帘，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金发碧眼，华服珍奇，美得让人不自觉就屏住了呼吸。</p>

比尔泽布尔呆呆地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完全忘记了周遭的处境，黝黑的眼睛里只能容纳下她的身影。</p>

这是梦吧，又一个因为他太过思念而产生的梦。</p>

“比尔泽布尔。”秦珂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少年，三年多不见，当年漂亮的男孩已经长成了个挺拔的少年，褪去了当年初见时的阴暗和狼狈，美好得像是一个被她提前打开了的惊喜。万幸万幸，比尔泽布尔还是好好成长了，没有成为白雪公主里的小矮人……</p>

秦珂打量了少年所处的环境，看着他长高了却和之前一样消瘦的身形，苍白的脸色和还残留着的无力，又看了眼将他团团围住的来意不善的少年，暗自责怪自己居然花了这么多的时间才找到人。</p>

她的语调忍不住就更温柔了些，平摊着手伸向还呆站着的少年，“比尔泽布尔，过来我们回家。”</p>

被她的眸子注视着，比尔泽布尔不自觉地就收敛了浑身的戾气，压抑着心中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思念，难以抑制地朝着她的方向走去，全然忘了之前的坚持，上了马车握住她伸来的手，死死地握在手里。</p>

他没有家，但是有她在，去哪里都可以。他一直都属于她。</p>

思念可以压抑，感情可以抵制，但只要见到了人，冲破了一个缺口，那剩下的就会排山倒海而来，将整个人都湮没殆尽，连呼吸的理智都留不下来。</p>

秦珂看着眼前长大了不少的少年，伸手捏了下他丝毫没有肉的脸，语调中难掩不满，“又瘦了。”</p>

比尔泽布尔没有在意她说的是什么，他只能就这样看着眼前的人，握着她的手，听见她说话也只顾着点头，认可她说的一切。</p>

秦珂问了下刚才的事，可只顾着点头的少年着实让她无语了一番，也只能越过这个问题，趁着他如此好说话的时候，提出了自己愈加坚定的想法，“以后不要再来学校了，你想学什么，我来教你。”</p>

三年多的时间，她已经做了很多，足够护住想护住的人。</p>

少年接着点头。</p>

秦珂拉了拉身上盖着的厚厚的披风，觉得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在此时已经挥霍殆尽，她看了眼还有些没回过神的少年，用力捏了下他握着的手，“比尔泽布尔，我要睡一会，也许会睡得很久，但是你不要担心，我会醒过来的。”</p>

比尔泽布尔被手上的力道捏得回神，直觉就要反击，却在闻见周边熟悉的味道之后卸了力道。</p>

他回来了，捏他的人是她。</p>

他随着这个念头而展开的笑还没完全出现，就感觉到肩上骤然一沉，不属于他自己却又怀念无比的力道瞬间压了下来，无力地靠在他的肩上。</p>

秦珂紧闭双眼，脸上毫无血色，一副非常虚弱的样子，</p>